她五歲起開始接受一系列嚴酷的訓練,偽裝、偷竊、用毒,當然,還有殺人。
自從她十歲起親手殺死自己的同門姐妹起,她便在往后的日子中陷入無邊的地獄。
被暗殺,反擊,殺掉對方,再被另一人暗殺,再反擊,或者去暗殺別人,自己成功亦或失敗,許多次她本已陷入絕境里,卻一次次的憑著堅毅的韌性死里逃生,等到她終于完成了訓練,帶著一身血腥氣站到了柳夫人身前時,整個人已經磨礪的如同一把寒光四射的刀,不言不語也有一股沖天的殺氣。
柳夫人卻皺皺修剪描畫的完美柳眉,輕描淡寫的吩咐:“把她送去萬山。”
于是歡顏又在最悶熱潮濕里的深山中,在毒蟲遍地,瘴氣滿布的密林里,學會了潛伏和一擊必殺,學會了如何在惡劣的情形下得到足以果腹的食物,那段時日里,她甚至連地下的蚯蚓都挖出來吃過。
終于,在她成功的征服了那片死亡之林之后,完好無缺的從中走出,再度被帶回了柳夫人面前。
這次她在柳夫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滿意,她輕笑起來,修長柔美的手指伸出抵住了她的下顎,雙眼如同估量自己的貴重物件似的,將她從頭到手打量了個夠,才讓人帶她下去梳洗打扮。
從此,不到十四歲的她就成了飛雪山莊里最杰出的殺手,出道三年,殺人無數,從未失手。
而這次,她為了旁人少見的接了筆偷盜物件的任務,結果……出乎意料的碰上了麻煩。
她想起臨行前的柳夫人的話,眼中驟然閃出寒光。
石公子眉頭微挑,看著對方神情若有所思,忽然伸手敲了敲小幾:“歡顏姑娘,我們來做筆交易如何?”
歡顏瞬間回神,聽他說話,立即想也不想的拒絕:“不,我沒興趣。”
阿離絲毫沒有被人斷然拒絕的惱怒,依然微笑道:“大名鼎鼎的‘妖女’竟然如此膽小,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歡顏立即變了臉色,手指動了動,按捺住欲將之滅口的沖動,臉色整個的森冷下來:“你還知道些什么,大周石家的公子。”一股銳利如鋒的氣勢在車內蔓延開來。
“妖女”是幾年前才聲名鵲起的一名殺手,一出現即刺殺了大周國的攝政王,全身而退后在短短幾年內接連殺死了不少三國中的重要人物,關于她的通緝令早已飛到了大江南北,周國的懸賞金額甚至高達萬兩黃金,卻始終無人得到她的下落,漸漸的便有人說道殺手似乎是一女子,身段窈窕,雙目嫵媚,舉手之間似是風情萬種,出手卻狠辣之極,甚至活活的挖出過人的心臟。
于是便被人以“妖女”稱之。
如今突然被人一口叫出身份來,讓她如何不起殺意?
阿離似乎全不受影響,臉色變也不變,似乎那凌厲的殺氣只不過是春風拂面,他舉手為自己再倒杯茶,笑道:“不必如此,在下若有歹意,便不會直言了,今次姑娘出手盜寶卻鎩羽而歸,可想過為何如此?”
歡顏心念急轉,自己盜出的東西是假的,那便是說真的還在府中?可是若如此,他為什么要這樣問?
想不出他問這話的理由,干脆就不說話。
“這三副藏寶圖百年之前只是傳說,沒有任何一人見過實物,可在這數十年前,突然跟約好了似的,一一出現,甚至連這小小的云洲城都能藏有一張,這其中,可未必沒有秘密。”阿離輕輕說道。
歡顏陷入沉思,這么說,難道又是有心人放出煙霧彈?那侯府中本來就是張假的?可是府中不乏高手能人,那假圖做的并不精致,難道就沒一人瞧的出來?
阿離指尖又敲了敲桌子:“那東西假的不能再假,卻被那定國侯當成寶貝一般,真是可笑,你猜,追兵會在什么時候到呢?”
歡顏目光一沉,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閃過,她抿唇不語,一縷陽光照在她的面上,為她鍍上一層薄薄的金光。
“所以,姑娘要回頭潛進侯府的打算可以取消了。”他舉杯近口,笑道:“此差乃極品君山銀毫,雖比不上頂尖茶葉,卻也差不了多少?”
歡顏擰著眉,似乎沒聽到他說話:“你要跟我交易什么?”
阿離笑的云淡風輕:“護送我去攏平府。”
歡顏皺眉:“你不是去翠石山為候爺夫人看病?再說我看你的一身工夫并不在我之下,還有一名身手不凡的奴仆,難道還不夠么?”
阿離則道:“翠石山并非我的目的地,只是用來打發那守城軍士罷了,若只是歡顏姑娘,我定不會說這句話,可偏偏你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妖女,那就不同了,實不相瞞,我此次出行,一路上危險極多,單憑阿離自己,把握并不太大,若是姑娘肯幫忙……”
歡顏目光一閃:“我能有什么好處?”既然是盜圖之事泡湯,那么也不急著回去,眼前這人來歷不凡,心計極深,說是石家公子說不定都是假話,想到這里,又有些不愿。
雖已后悔,可話已出口,便沒得收回,只盼他說出自己并不感興趣的條件,自己便能回絕,可是事與愿違,只見他伸過手去,在車壁上一處按了按,那里便突然開了一個小孔,他伸手進去,拿出來一卷薄薄的紙。
他舉手,攤開。
“回風決”三字印入歡顏的眼簾。
卷首三字之后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她一眼掃去,只覺得那色泛暗黃,墨色暗淡,應是保存許久的東西。
她心中一震,面上卻絲毫不露,目光在那上面一觸即回,看著阿離道:“這東西我可不認識,有什么用?”
他將那卷紙慢慢卷起,重新束成一小卷,慢吞吞的道:“我見姑娘膚色雖然晶瑩剔透,卻時不時有潮紅泛起,唇色卻又蒼白了些,脈門處有一青色印記,形如日輪,若是在下沒猜錯,姑娘你應該是練習某種內功出了岔子?這回風決是在下無意中得到,雖是難得,卻與本人功夫路數并不相合,如今遇上姑娘,也算是物得其所。”
歡顏目光連閃,默然不語,她修煉內功確實出了點問題,但是被她掩飾的極好,若不是被無影毒箭所傷,身上的內傷再也壓制不住,露了一點痕跡出來,立即被他看穿。
石家的精妙醫術果然厲害。
這“回風決”確實是治療自己內傷的絕好東西。
護送他去攏平而已,若是快些,三日就能到。
她如此一想,忽的抬頭:“好,我答應,不過,在我答應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能照實回答。”
阿離點頭:“請問。”
歡顏緊緊盯著他,緩緩的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阿離拿著紙卷的手頓了頓,慢吞吞的道:“我雖然兩耳不聞外事,卻也聽說過‘妖女’大名,聽說她上次出手是在月前,殺死一名一品大員之后便銷聲匿跡,聽說那大員平日里很是胡作非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卻也貪生怕死,生怕有仇人上門,便使了無數銀子請了不少高手相護,卻在有一日午后的街頭……”他看了眼臉色雖然不變,周身氣息忽然變得沉凝的她笑了笑,將后面的話說出來:“被絕頂高手以精妙身法從陰影中遁出,眾目睽睽之下將那大員一刀斃命,隨即揚長遠去,在場高手無人能阻半分。”
果然是自己出手路數被他看在眼中才猜到的,歡顏心中默默想道,忽然想起自己那招出手必殺,卻能被他輕易躲過。
這個男人不簡單,她暗暗下了定義。
當下心里起了交易完成之后立即遠離他的想法,面上不露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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