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詞—墨明棋妙—單曲循環==
“王妃,王爺讓您過去。”
青棠瞧了一眼門外的碧衣丫頭,是言北柯身邊的丫鬟碧玉,這才點了點頭:“這就過去。”
府門前,言北柯早已等候多時,心下已然不耐煩,他本以為這女人是個聰明的人,什么時候該怎么做那都是說一不二的,可現在卻是這般拖延。
正想進去拖她出來的時候,卻見門口深處,銅門之內正有一白衣女子款款而來,可不正是那連青棠。言北柯瞇眸靜靜眺望,她不緊不慢的走著,身后還跟著兩個丫鬟,一紅一綠,正是她那貼身丫鬟如歌與他喚去催促的碧玉。她在中間倒是襯的極為清冷,好似一朵濯青蓮而不妖的白蓮花。
她小臉肅然而安靜,昔日墨發三千規矩的盤在頭頂,帶了幾種金光閃閃的裝飾,莊重不失尊貴。領口是白色裘毛的絨領,完全遮住了纖細玉頸,言北柯知曉,她是想掩蓋那還未散去的淤青。
青棠知道言北柯在打量她,她亦毫不避諱的瞧著他,今日他一襲暗灰色衣袍著身,或明或暗的金絲線勾勒成蛟蛇的形狀,隨著他呼吸的起伏而若隱若現,眉宇間有著渾然天成的霸氣王者之尊,立足這世間不言不語便可讓人敬畏。此時正負手冷漠的看著她。
兩人站在一起倒是極其般配,且不說那一黑一白顏色鮮明的衣服,光是那臉上冷漠淡然的神色就讓人不敢靠近。夫妻二人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任誰也不愿前來搭話。
看著她來到身邊,言北柯只瞥她一眼便翻身進入了馬車。青棠亦不含糊,由如歌,碧玉攙扶著上了馬車,也不多言。
車廂開始顛簸起來,青棠則是扭頭望著窗外,在這逼仄的馬車里想不看他的臉都難。
言北柯則是閉目養神,整個氣氛一下子詭異到了極點,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
“一會宮宴上,少說話,多看事,不該知道的別好奇。”
青棠幾欲昏昏欲睡,突然聽到這陰郁的聲音冷不丁嚇了一跳,困意也都沒有了。扭頭看向身旁的人,他還在閉著眼睛休息,可是頭卻靠在了一旁的窗棱,眉頭緊緊的皺成一個“川”字,薄唇抿成一條線,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不可否認,言北柯是俊俏的美男子,素日里雖然經常冷著臉陰鷙的駭人,但那也是不可否認的男人應有的致命成熟。而此時他眉頭緊鎖的樣子,竟然像極了一個為情而困的癡情男子。
青棠寬袖中的手掌心開始微微出汗,這樣子頹靡的他不曾見過,可是現在他卻表現出這般的神情,是不是意味著會有什么危險。黑眸微轉,緩慢的答道:“好。我知道了。”
再三猶豫剛想開口問他怎么了,可是只說出一個“你”字便被他打斷。
他猛的睜開那滿是血絲的眼睛不耐煩的捉住她的手腕大聲吼道:“不是叫你不要多嘴,怎的,這么快就忘了?”
青棠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怔住,他攫住她手腕的地方已經泛紅,青棠覺得手腕火辣辣的疼,忍不住紅了眼眶,望著他兇狠的樣子,低頭咬唇輕聲道:“我只是想問你是否還好。”
言北柯只覺胸口一滯,瞧見她泛紅的手腕這才突然松手,扭頭看向窗外。
他知道身后的她是哭了,因為在她低頭的那一瞬他看到了她奪眶而出的淚水,只是不知她是疼哭了,還是委屈哭了。言北柯搖頭,她那么堅強的女子,怎么會為這事哭泣,一定是捏痛她了。本來言北柯就見不得眼淚這東西,只是想解釋卻又開不了口。正好馬車到了,他下了馬車站在一旁,等著她下來。
青棠早已恢復了那清冷的樣子,伸手卷簾,就看到了言北柯在下面望著她。她本想不理會,卻沒想到他竟然一把抱住她,將她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言北柯想,這就算是補償了吧。他從來不會對不起任何人。
青棠楞楞的任他抱著,茫然間卻看見了一旁同他們一樣來參加宮宴的大臣們和各皇子王妃們,心里明了,他只不過是在演戲罷了。
言北柯剛站穩便看見懷里的她冷漠的樣子,沒由來一股火氣,本想放她下來卻也未放,低頭冷冷的道:“你這是什么樣子?本王抱你下來你還不愿了?”
青棠對上他的眼眸,沉默片刻才木然的道:“王爺,很多人都看著呢。”
言北柯才顧不得這些,隨意一掃周圍便低頭道:“那又待如何?”
青棠倒也不忌諱不掙扎,只是不溫不火的言:“太子妃也在呢。”
果然,如青棠所料。言北柯聞言便松了手放她下來,靜靜地望著人群中的太子妃。青棠能感受到他的僵硬,他的無奈,他的愛憐。
青棠低頭,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今早她本來早就收拾好了,就在她想要出門的時候,卻見到了十夜,如同鬼魅一樣站在她的門外。青棠看到她便心有不安,只覺得這女子美則美矣,卻是有著致命的毒,萬萬招惹不得。
勉強沖她微微一笑,開門讓出一側。十夜就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青棠還是微笑,也不問她什么,只等她開口,因為在這種不知她有何目的的情況下,不動聲色,不多言語是最好的保護。
十夜還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自顧自在屋里尋了一圈,又看了看軟塌上的白貓,這才轉過身來,那雙美麗烏黑的明眸看著青棠,嘴角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大嫂可能還不知吧?當今太子妃林錦溪可是言王爺的舊情人呢。”
青棠覺得胸口一陣收縮,緊緊盯著她那雙血紅的唇瓣,只覺得上面滿是毒性,沉默好久才算鎮定下來,風輕云淡的道:“十夜與我說這些是何意?”
十夜好似不滿青棠的問話,突然就皺起了秀眉,瞇了瞇好看的桃花眼盯了青棠一會兒,竟然兀自笑得像妖孽,只瞬間,天地間所有物便黯然失色:“你一定不知道吧,也對,畢竟,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呢,那么大的一個丑聞,哈哈。”
青棠覺得毛骨悚然,慌亂的后退了幾步,腿腳撞到桌子,她才勉強站住,在這間屋子里她甚至覺得要窒息而死,蛇蝎美人這個詞想必不是沒由來的。
十夜收住了恐怖的笑容,輕輕拂了拂耳邊的碎發,溫文爾雅的道:“是十夜失態了,大嫂很快就能見到林錦溪了,去吧。”言罷便就走,一點聲音也沒有,猶如貓那樣,詭異,孤獨,決絕,高貴。
青棠回神,現在看來,太子妃的確是比她漂亮,比她溫暖明媚。青棠望著人群中的那個女子,心中將自己貶落了一番。
言北柯終是回神,深深的看了青棠一眼,瀟灑的便往宮中走去。青棠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乖巧的不成樣子。
宮宴之上,落座而席。青棠在人海中淡淡的望了一圈,終于尋到了那久違了的面孔,連胥臣。青棠微微心堵,爹爹正在望著她,眼里的情緒復雜至極,青棠看不懂,只覺得有疼愛有悔恨有嘆息。
扭頭對著身邊的男人道:“王爺,臣妾想去看看爹爹。”
言北柯冷哼一聲,不做回答。
青棠微微一愣,斟酌片刻,便起身,對著言北柯福了福身,便越過人群走向對面的酒桌。
“爹。”青棠見四周沒人注意,蹲下身來,輕喚了一聲:“近來身體可安好?”
“沒事沒事,在王府是不是委屈你了,有沒有受欺負啊,怎的回門就沒回呢?”連胥臣愛女心切,一連串的問題問了出來。
青棠吸了吸鼻子,攏緊了衣襟:“沒事,王爺待女兒很好,回門那日偶感風寒,身體抱恙,實在不便行動,王爺便言先養好身子,是以如此。”青棠磕磕絆絆的說著不知哪里來的謊言,只為了能讓爹別牽掛。
“皇上駕到——”
盡管青棠還有很多話要講卻也只能無奈的回到言北柯身邊。望著遠處高座上的明黃袍的皇上,青棠又覺得迷霧重重,言北柯與他的父皇能有什么淵源呢,可以讓父子反目成仇。十夜說的天大的丑聞是什么呢?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高座之上的天子,很隨和的擺了擺手:“即是來赴宴,那便不必多禮了。”
青棠緩緩坐下,猛然抬頭間竟又見了那日那個藍眸男子萬俟月華,他正跟在皇上的后面,落座在皇上的身旁,竟比言北柯還要靠近皇上。青棠不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為什么會一直待在宮中。青棠蹙眉看著,卻見他也沖她微微點頭微笑,以示禮貌。青棠倏然回神,似乎她看的時間過長了,便也對他報之一笑。
笑意還未收斂,腰間卻突然圈上一只大手。青棠笑意僵在嘴角,抬頭卻對上一雙冷冽木然的眸子。
言北柯緊緊環住身邊的人兒,將她拉近自己,直至她完全依附在他的懷里,他才滿意。他笑的詭異:“不準看其他男人。”
青棠胸口劇烈起伏,只覺得捉摸不透,伸出手來抵在他的胸膛,默默的靠著不說話。他的身上有著好聞的紫檀香味道,溫暖舒適的讓她迷失,卻也苦澀至極,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們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只有她知道,他在演戲。
突然聽到座上有人笑道:“言王爺與言王妃如此恩愛真是羨煞旁人啊。聽聞言王妃是我們京城的才華橫溢的女子,琴棋書畫那是樣樣精通,不知言王妃可否愿意給我們這些人開開眼界啊。”
青棠窩在言北柯的懷里看不到說話的人是誰,便掙扎著起了身。言北柯倒也不急,依舊環著她的腰身邪魅的笑著。
青棠認識說話之人,那是雪妃,后宮之中除皇后外最受寵的女子,聽聞是一步晉升貴妃,可見皇上對她寵愛有嘉。然青棠卻不喜歡她,因為她那雙眼里藏了太多的精明算計,如若不然,安能在深宮諜影之中穩居貴妃之位而從未失寵?
青棠仰頭看了一眼言北柯,意思是,有才女稱號的是連夢瑤,而非她。
卻不想言北柯竟全然忽略她的求救眼神,推開她道:“去吧,本王信你。”
青棠遲疑的起身,要說才華,她也不差,可是若是與連夢瑤相比,總是少了她那份多愁善感的情愫在其中,只盼不要被識破。
方想上臺演繹跳舞時,人群突然一群騷動。青棠回眸疑惑的望去,竟見到了那個傳說瘋癲了的太子。
想來他是早到了,只是不知哪去了玩了而已,身上的華袍臟兮兮的,而林錦溪則跑向他給他整理著衣服。青棠看著那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竟忽然覺得她是可憐的。
但還有一句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太子瘋瘋癲癲的四處張望,突然看到了人群中寂靜而立的青棠,竟一把播開林錦溪的手,向她跑來。
青棠錯楞,步步倒退。可轉眼間他就來到了面前,看樣子是想抱住青棠。青棠扭頭閉上眼睛,一時沒了動作。但等了一會兒,卻沒有想象中的擁抱。
青棠睜眼,看到言北柯不知何時擋在她面前,一手生硬的頂住太子的肩膀,冷冷的看著他。
“本宮要漂亮姐姐抱,本宮要漂亮姐姐抱!”太子竟然拍掉言北柯的手,橫眉兇巴巴的撅嘴道。
青棠慢慢打量著他,他雖說是個傻子,卻也是有著美好的容貌,那俊俏的五官與皇上有幾分相似,只是眉宇間沒了那種唯我獨尊的氣質。
林錦溪這才氣喘吁吁的跟過來,哀怨的看了言北柯一眼,不知是何意。將太子拉到身后,教育道:“殿下,漂亮姐姐是你皇弟的王妃,不能抱。”
這廂太子又不情愿的大叫起來,卻被皇后的一聲呵斥而止住了吵鬧。
“好了!瑾瑜,宮宴上休得胡鬧,乖乖去吃糕點!”
太子竟忽然就沒了氣勢,自己走到桌旁安靜的吃著東西,好像很懼怕皇后似得。
雪妃見沒人說話,趕忙出來打圓場:“哎喲,你說這好好的氣氛怎的就這樣了。對了,言王妃不是要表演跳舞嗎,聽聞太子妃的舞也不差啊,不如二人來比試比試,也更能熱鬧些。”
青棠聽到這話立馬望向那雪妃,想必她知道的不少吧,不然怎么專門挑她與林錦溪比舞。
一旁的皇上卻開了金口:“就按雪妃說的來吧。”
青棠這下想拒絕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這宮中之人個個都非省油的燈,看來這個雪妃深得皇上的喜愛,這場比舞風波,結果究竟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