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流光—慕寒——

第二日，在青棠的陪同下，言北珥在言景御的必經之路攔下了他。

言景御還坐在龍輦上，有些奇怪的看著面前伸手攔住他的人。他的女兒有很多，公主亦是，面前這個小巧的人兒他也是有些記憶的，是喚北珥吧。

北珥瞥了青棠一眼，有些怯怯的開口：“父皇，女兒有事要與您商量，希望能爭得您的同意。”

言景御不經意的看了青棠一眼，笑瞇瞇的道：“好啊，那父皇就陪你去花園那邊的涼亭里說。”

言北珥連忙點頭，率先走在前面，生怕言景御要變卦似得。

“哦……賢妃？”言景御瞇眼，目光有些綿長，似是在考慮什么。

這短短的拉長音卻是讓言北珥提心吊膽，父皇會不會不同意呢。

“那青檸覺得呢？”言景御一笑，將話頭拋向一旁的青棠，饒有興趣的等她回答。

青棠微微一笑：“其實兒媳覺得，有人能來照顧北珥公主是好的。雖當年賢妃娘娘犯了錯，但是已經過去那么久，很多人都不在了。也就沒有必要再關著一個已經反省了那么多年的人了吧。”

言景御點了點頭，頗為隨意的道，“好啊，不錯。”

“那父皇是答應了嗎？”北珥微微前傾著身子，有些期待的道。

言景御點了點頭，“即日起，賢妃就搬往你的宮殿，父皇派人給你整頓寢殿。”

言北珥輕輕松了一口氣，眸子水靈靈的，慢慢轉向身旁的青棠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青棠微微一笑，言北珥其實并不簡單吧，皇宮里長大的人兒啊，哪能有這般純凈的心智，澄澈的雙眸。

看到青棠笑了，言北珥也輕聲笑了笑，又轉頭看看言景御，言景御拍了拍他的頭，“父皇還有奏折未批，你且跟著三王妃吧。”

言北珥靜靜地看著他離去，有些無措的眨了眨眼，一瞬間瘦削的身影又孤獨了些許。

“走吧，我們去寢殿接賢妃娘娘。”青棠木然，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幽深。

言北珥回神，輕輕的走在前面，沒有一點聲響。那般弱不禁風的樣子，好像風一吹就要倒了似得，卻總是讓人心生悲哀，忍不住多想。

“好。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府了。”青棠看著賢妃，笑道：“賢妃娘娘可要多多幫襯著北珥公主。”

言北珥輕輕點了點頭：“三嫂放心。”

方回到府里，天就開始陰沉，涼意不斷，看來是要下雨了。

青棠有些冷的緊，臉色也差了下來，如歌連忙扶她進屋，青棠有些暈，也不知道是怎的了，聽什么都聽不真切，人也有些站不穩，只記得如歌絮絮叨叨的說著：“這是怎的了，突然就這樣了，王妃你身子好冷，如歌去請太醫……”

諸如此類的話一直回響在耳邊，青棠意識開始模糊，只覺得有些口渴，又有些想要干嘔，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最后的意識是停留在如歌扶她躺倒床上，蓋了很多很厚的棉被，青棠覺得，可能她要死了。

寂靜！寂靜！青棠沉沉的睡著，躺在床上。卻是如何也醒不過來。能聞到房間里熏香的味道，能聽到窗外雨聲的肆虐。就是睜不開眼睛，好冷，好黑，好難過。

這是怎么了。青棠有些慌張，模糊中一雙比她還冰涼的手，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腕，讓她忍不住一個激靈。

“青棠……青棠，睜開眼，不要睡，別睡。”

一個急促的聲音帶著焦急的口吻一直在呼喚。

青棠有些渙散，是她看走眼了嗎，為何言北柯會出現在這里，還渾身雨水，觸著她皮膚的手指冰涼如死人。

青棠閉了閉眼，怎么可能。可是下一刻就被一雙冰涼的手粗暴的覆上眼睛，“連青棠，既然睜開眼了為何不看本王！想死嗎？睜開眼！”

青棠意識有些恢復，眼神慢慢聚集到他身上，爬起身來就吐到床邊。

言北柯攬著她的肩膀，手有些顫抖，卻是溫柔的撫著她的背，輕輕擦去她嘴角的穢物，“沒事了……沒事了……”

室內突然變得安靜，青棠的臉蒼白到言北柯不敢去看，看一眼心就疼到無法呼吸。

青棠整個人都靠著言北柯，“我這是怎么了？”

“沒事了，你很好。”

“你怎的回來了，你不是在戰場上么？”

“仗打完了，本王就快馬加鞭回來看你啊，”

“這，是真的？”

“當然，不信你摸摸我的臉。”

“言北柯，我好冷。”

“這樣就不冷了。”言北柯緊緊抱著她在懷里，身邊給她裹著厚重的被子。可是靠在身上冰冷冰冷的人卻是讓他呼吸都亂了，這哪里是一個正常人的溫度啊。

“放心，能醒過來就不會有事了，讓她安心睡吧。”顧長生比著口型，小聲的對著言北柯道。

言北柯給她蓋好被子，悄悄的退出來。

雨過天晴，空氣格外的清新。言北柯緊鎖的眉頭一直未松開，“她，為什么突然病的這么嚴重。”

顧長生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她是有隱疾的，身子太虛了，她這種病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嚴重，以前應該也是發作過，只是現在發作的時間縮短了，說不好下一次會是什么時候。”

顧長生坦然的接受著言北柯冰冷的目光，還是殘酷的說著事實。“每一次發作都是極其痛苦的，可以嘔吐到腹中沒有食物，并且全身冰冷。你知道的，方才她都沒有呼吸了。”

言北柯緊緊的攥著拳頭，沉默著。

“她能活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說不定以后哪一次發作，就會奪去她的性命。”顧長生定定的看著他，“她真的太脆弱，言北柯，你要珍惜。”

雨雖停了，但言北柯整個人都是冷的。他不懂自己的心情，只是覺得心都僵硬了，心里滿是狂風暴雨。

一念起，一念滅，皆是滄海桑田。言北柯筆直的站著，眸中的幽深令人可怕，神色是整整的絕望，他看不到盡頭。

連青棠，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怎樣才能換你十年二十年都不離去，怎樣才能讓你不再忍受病痛苦難的折磨。你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