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點(diǎn)—西單女孩——
青棠鮮少的勾了勾唇角,竟是笑了。
任由他人拽著她的頭發(fā),將那明晃晃的刀刃放在她的脖頸上,她無動于衷。
言北柯是何其精明的人,他又怎會打無準(zhǔn)備的仗。他派人圍剿了趙國的后盾,燒了人家的糧倉啊!
趙國太子站在城樓高喊:“言北柯!你若再不住手,我便殺了你的皇后!”說罷瞪著眼睛將手中的刀直往青棠脖頸上逼,直到皮肉滲出血絲來!
敵軍都被處理的差不多,只有那些巫師還在不停的控制著蠱蟲。言北柯站在中央,抬頭望去,灰蒙蒙的天際,冰涼的雨水,他的皇后卻被敵人以性命威脅!青棠,她怕冷啊。
“你敢!”
趙國太子已然慌亂,抓著青棠身子的手不住的顫抖,“我,我有何不敢,你若再敢行一步,我便將她推下去!”
樓下言北柯默了一瞬,久到青棠以為時間停止。蠱蟲越來越多,趙國太子,他在拖延時間啊!
身后已是一片喧嘩勸說聲:“皇上!不可再猶豫了啊,你身后護(hù)著的可是千千萬萬的青國子民啊!”
言北柯定定的站著,手中握著的的刀劍因他的用力過猛,而發(fā)出噠噠的響聲。他猩紅著眸子,抬眼望著青棠,卻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青棠低頭俯瞰,顧長生那個玉面書生被幾只蠱蟲咬的哀嚎慘叫,直往鳳傾夜身上跳。萬俟月華雙手已經(jīng)血肉模糊卻還在凌厲的彈著琴弦……蠱蟲卻一波波的不曾減少。
青棠對上言北柯的褐眸,滿目瘡痍。神情竟是有些哀慟,她有些失神的望著言北柯,任雨水拍打在臉上,竟不覺得冷了。
言北柯往前走了一步,“好,你放了她!”
眾人皆是大驚:“皇上!”
他手一揮,示意眾兵不要出聲,只是定定的望著青棠,她定是害怕極了。
青棠聽到他的話,反而是笑了,微微的笑著,只要她聽到了就好,起碼她知道,言北柯是真的想要護(hù)著她的,哪怕,是騙她的也好。
青棠挺了挺背,站直了身子,意識清晰成一種痛苦,她伸開雙臂,仰頭望著天空,淅淅瀝瀝的雨滴使她不得不閉上雙眼。
就在眾人看著這個女子而摸不到頭腦時,青棠猛的扭轉(zhuǎn)身子,一把抓住身旁的言北鶴,往下跳去,連同帶著身后還抓著她的趙國太子……
她凌厲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未央城:“奸人已除,青國長安!”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聲沉重的哀傷的落地聲。
言北柯猛的瞪大了眼睛,“啊——不!”
聲音嘶啞而悲哀,他飛奔著跑去,一路踉踉蹌蹌,滿臉淚水。
“攻城!”
眾人皆訝然于皇后娘娘的勇氣,只是一介女子卻有如此大義凜然之心,實(shí)在是可惜……而此時,正是拿下敵軍的好時機(jī),眾人瞬時士氣大漲,一鼓作氣,直接奪回未央!
萬俟月華的琴弦隨著那聲響徹云霄的“青國長安”便先后而斷,他吐出一口鮮血,目光追隨著那團(tuán)下落的青色身影再也無法移開,直到言北柯追過去,他才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機(jī)會也沒有權(quán)利去她身邊,從來都是。
言北柯跑到城樓下,撲到青棠身邊,輕輕將她摟進(jìn)懷里,渾身顫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他伸出手來,輕輕擦去她滿臉的鮮血,蒼白的指尖還纏繞著她的發(fā)絲,第一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他連自己的妻子都護(hù)不好,何以護(hù)著蒼生!
青棠瞇著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別哭。”
青棠第一次見到這個男子的臉上出現(xiàn)如此悔恨的樣子,滿眼慌亂,臉上淌著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就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樣……可憐。
言北柯抓住她冰涼的手,顫抖著雙唇:“你別說話,我?guī)阕撸覀兓丶野 !?/p>
青棠閉了閉眼睛:“你……讓我說完。此生共君度,青棠無悔,以后,你定要……要娶一個好的女子,她肯處處為你著想,同你白頭到老,這樣,讓她替我照顧你,我才……才能安心。”
言北柯看著她的笑意卻是感覺腦袋都要炸了,他搖頭,“不,我不能答應(yīng)你,青棠!我只要你陪著我!我不許你離開!”
青棠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身,閉上眼睛,“再抱抱我吧。”
腰間的手漸漸滑落,言北柯瘋了一般扶住她的肩膀,大聲的喊著,“連青棠!你敢!你敢……”
向來他都是這般霸道的威脅著她,此時他卻失了語一般,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說著“你敢你敢”。可是連青棠她的確有這個本事,她就敢。每一次,她都敢,倔強(qiáng)的誰也不聽。
天空放晴,烏云散去,鳥兒婉轉(zhuǎn)著唱著歌。而他們也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言北柯抱起青棠,一步一步離開。他知道,他的青棠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呢,以前啊每次來皇宮,都是一副驚恐的模樣。他知道,他都知道,她啊是嫌棄這個地方太過昏暗了,禁錮著許多人的一生。青棠那樣的女子,她只喜歡平淡無奇的生活,可是,就是這樣,他也給不了。
他欠她的太多,如果真的有來生,哪怕踏過千山萬水,他也一定要尋到她,只護(hù)著她一人,再不管什么蒼生。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服恭敬的聲音響徹著整個大殿,如同那日那個女子大義凜然的說著“青國長安”一般。
言北柯抬眸,望著下方匍匐著的大臣們,望著這輝煌的皇宮,他心中倉皇,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他坐享孤獨(dú)百年的懲罰,終其一生。
“眾愛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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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寒冬,又是一年大雪蒼茫。他身著厚重的大衣,站在院子里,靜靜的望著那顆只剩樹干的合歡樹發(fā)呆。“青棠,看,下雪了。”
“呵!皇叔又在發(fā)呆了。”一個少年自圓柱后走出,隨年紀(jì)不大,卻也是一表人才,意氣風(fēng)發(fā)。
言北柯轉(zhuǎn)身,看到少年笑了笑,“年溪怎的有空過來?”
少年笑了笑,彎腰作揖,臉頰上酒窩若隱若現(xiàn),“年溪是引顧叔叔來的。”
說罷便見顧長生在外走來。少年退去了。
顧長生提了些酒來,放到桌面上,斟了兩杯淡酒。言北柯坐下,輕輕泯了一口。
顧長生嘆息,“身子好些沒?”
言北柯沒有說話,他自己的身子他知道,前兩日還咳出血來了,人老了,身體也便不再似年輕時那般了。
“你當(dāng)真不再立皇后?”
“若是要鳳傾夜再娶一女子,你當(dāng)作何感想?”
“罷了罷了。”
青,二十六年。皇帝言北柯身體衰弱,精神不振。日日夜夜念叨著已故去的皇后之名。
眾大臣侯于門外一整夜,皆搖首嘆息,已故皇后委實(shí)是青國之恩人。他們也不再逼著皇上另立皇后,聽皇帝令,栽培先前十三王爺?shù)膬鹤友阅晗獮樘印?/p>
青國二十八年,皇帝言北柯駕崩,后宮空無,無子嗣,傳位皇弟之子言年溪,享年六十一。
言北柯躺在龍床上,雙目無神的看著窗外那開的旺盛的合歡花,莞爾間,見一白衣女子站在樹下對他笑,言北柯彎了彎眉眼,青棠來接他回家了。
這些年,他過得一點(diǎn)都不好,白日里忙于政務(wù),夜晚也因思妻過度而夜夜夢魘。這些年,他嘗盡了孤獨(dú)的滋味,來世,定不做皇家人。
他慢慢坐起身,看著窗外樹下的女子對他伸出手,那么溫柔的模樣。
“青棠……我們回家了。”言北柯眼角溢出些淚滴來,靠著床背閉了眼睛,那么安詳?shù)哪樱种兴坪踹€抓著什么,一臉滿足幸福的樣子。
霎時,床邊屋外一片哀鳴聲,顧長生站在床邊,紅了眼眶,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個安詳?shù)哪凶樱D(zhuǎn)身離去,再無牽掛。
“鳳傾夜,爺隨你私奔吧。”
“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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