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來到陸子涯的家。
走過客廳,他都不在,不用想肯定在書房。果然我站在書房門口,看到陸子涯修長的背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立在窗前,微微有些寂寥之意。很安靜,很溫暖的背影,卻偏偏染上層層淡漠的疏離,讓人一時不敢接近。憂郁,卻美好。這個時候的他總是讓我不愿打擾,只想在遠處觀望,默默的陪伴,他真的是一個人讓人心疼的男子。
“什么時候來的?”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我面前。
我抬頭看他,也看見他藍色眼睛里的美麗湖泊。我想,憂傷湖的湖水,應該就是這樣的藍色吧。忍不住問他:“剛剛你在想什么?”
他有些驚訝的地頭看著我,我幾乎以為就要沉浸在這片藍色之中。
“沒什么。”他還是沉默了下去。
“在想一個人嗎?”我卻很想聽聽和我相似的青春。
“為什么這么問?”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你昨天喝多了,我來過,你喊著不要離開的話。”
他靜靜地看著我,第一次那么認真仔細,我幾乎以為他會一直看下去,他卻輕輕開口:“想一個女人。”
“你喜歡的人?”這樣的陸子涯,也會有思念的人嗎?
“呵呵,不是。是生下我的女人。”他的笑容有些淡淡的苦澀。
“哦,原來是想媽媽。你媽媽在哪?英國?”
“誰知道呢?也許在英國,也許在日本,也許吧?”他淡淡的說。我忽然覺得他的身上漸漸凝聚起迷茫的痛苦。壓抑,深邃。
“可以告訴我嗎?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很想問,很想聽,很想讓他說說那些憂傷的故事,就是,不想讓他一個人一直呆在那個世界里。因為就是這種憂傷的味道,像極了曾經的夏辰,曾經的我的少年。
“你要分享我的秘密?”他有些訝異。
“如果可以的話。”我微笑。
“好,那你要記得,這是我們的秘密。”他淺淺的嘴角像是魔障的前言,迷人而誘惑。
“嗯。”
“她生下了我,可是她卻后悔了。父親說她后悔愛了他,我想她也是后悔有了我的。不過沒關系,我和父親都不足以留下她的,她后悔了所以可以離開,我后悔了,卻只能走下去了。
她是個美麗的女人,美麗英國女人,毋庸置疑的美麗和高雅。愛上一個人對于她而言是浪漫的事情,卻不會是長久的事情。我寫的小說里沒對情侶都會從一而終,可是現實是人們根本就不是非什么人不可的。無論是誰,說什么離不開任何一個人,可是真的失去了,走丟了,然后又怎么樣呢?不過是開始,繼續,如此而已。”他靜靜的說著他親眼看到的一個人生,我靜靜地回想著我所做過的殘忍的事情。
“是啊,人總是驕傲倔強的認為可以一生相守,不過無上悲哀的是,活著,快樂著往往比什么都重要,都真實。”我回應著他的寧靜。那一刻,我們的目光中,我們是相通的。
“是不是所謂的離開,就是最好的選擇,那么就沒有責任了嗎?她對我對父親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人,怎么可以這樣,說離開就離開?”他藍色的漂亮眼睛有些難掩的空洞和失落。我無言以對,我也是個逃亡者不是嗎?逃離了的人,都是自私而幸運的人,被留下的永遠是最難脫離痛苦和回憶的。
“嗯,想要我的稿子嗎?”他忽然問。
“俄?你寫好了?”
“才一半,不過另一半應該能完結。”
“不是要找靈感嗎?”
“那個啊,好像它來找我了。”他神秘一笑,我的心微微一動。
“……”真不知道是不是所謂文人都是這么神經兮兮的。
“哦,對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跟著我是吧?”
“啊?哦,算是吧。”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什么叫任務就是跟著他,要是他答應按時給我稿子,誰想要跟著他啊?
“那,待會兒要不要一起去吃飯?”他似乎不在意的問。
“怎么?忽然良心發現,知道我的不容易了?”我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那張帥氣又疏離的臉。
“那餐廳我定,沒意見吧?”說完也不理會我的白眼就打電話開始訂餐廳了。
“這家餐廳我也很久沒來了,不過東西一直都很好吃。”
“嗯,是不錯,不是很油膩,清淡又不乏味。”我客觀評價。
“這家餐廳,服務相當周到。特色的話,應該就是配有好多個國家的服務生混合服務。這里的工資高的不像話,不過也算得上是國際化接軌了。”他有趣的望著來往的各國服務生。
不說的話,我都沒注意到,剛剛點菜的時候,的確那個女服務員說的是中文,因為在日本本來就中國人不少,所以聽到中文也沒覺得意外,再加上日本人中國人外貿上并沒有太大的區別,所以根本沒注意,現在坐定下來仔細看周圍,的確是各國人種復雜,儼然國際化形式的餐廳呢!
“那這里一定很貴吧?”我小聲的問。
“呵呵,還好吧,怎么,是不是怕我給不起?”
“切,你可是我們報社的天王級寫手,還差錢?”我被他問的有點不好意思,只能打哈哈。
“嗯,錢倒是不差。不過來這,是因為這里是我母親和父親定情的地方。”
我驚訝的看著他。
“父親總是會說起那個女人的事情。即使她離開了,父親還是愛著她,愛著當初的美好記憶。父親說他就是在這里向她求婚,所以我的第一部小說里也就有這樣的情節,不過結局倒是喜劇呢,呵呵。”他笑道。
“你經常來這里?”應該是為了想象一下他媽媽的樣子吧。
“也不是,至少現在都不常來了。小時候一有了零花錢就存起來,等到夠點一個或者兩個菜了我就來這里,有一次甚至就點了一個甜點,那天的服務員驚訝的眼神我到現在都記得。其實,我只不過是覺得也許那個女人還會想起這里,偶爾還會來看看,來吃一頓飯。所以我總是注意英國區那邊。”
“一直都沒看到吧。”
“不,看到了其實。”
“嗯?那?”
“那個女人,很美麗,和照片中的當年一樣的美麗動人,不過她的對面有一個比我父親更有魅力的男人呢!還有一個小女孩,金發碧眼的很漂亮。她叫那個女孩子琪琪,呵呵,我就聽到這么多就沖出去了,后來我就不期待了,也沒有告訴父親。”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他看起來那么難過悲傷,他一定難過了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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