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溫馨的,寧靜的,卻獨獨十三是個煞風景的。
孟川皺眉。
“阿姐,你用詞不當?!睘樗砹死砘靵y的發絲,眼中還是初見時的平淡。
十三埋首,其實吧,自個兒問出這么一個問題,也許,卻然是有些不得當的。
“那,你是個雛兒么?”十三逗弄地繼續發問,就孟川如今這幅小白兔樣,就怕哪天被人給騙了,她得給他好好上一堂家長式性教育。
“哎。”孟川嘆息,再嘆。
“這么少年老成作甚?!?/p>
“你看這世間女子眼光一般,著實沒有看得上我的,雖然我也不知你是怎么的,你與她人的眼光區分開,但是孟川對此自然是很開心的。”
他將世人的眼光做了糞土,對十三能瞧上他也是極為驚奇的。
十三咬牙,不是他先瞧上她的么!
覺察到十三有些氣著顫動,氣鼓鼓的,孟川屢著她順遂的發絲,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背脊。
“你是心疼我,被我的甜言蜜語釣上了勾,稀里糊涂上了賊船,其實,我也沒有想到?!彼衅痰某聊?。
十三當他是癡傻了,呆愣了,卻不知有些事,不管是注定還是認為,都是已經不可更改。
“打,打擾了?!痹氯A如月中美人,踏月而來,從窗口,跳下來的時候,驚醒榻上一對交勁鴛鴦。
月華覺得,擾人春夢實乃不厚道的,但是,他再不來怕是要出事。
給了月華這妖孽一記白眼,安撫地讓孟川躺著。
“去紗不會走門敲門?爬窗你是要偷香么?”月華那天沒說實話,被十三威逼入那樣也沒有透露一絲半點的消息,十三是不會全信他的,對他的態度也是隨性而已,如今這般走窗踏月不留塵的瀟灑英姿叫十三很不爽利,自然是對方的錯。
“是,是我欠缺考慮?!彼麣鈩莶蛔?,力單勢薄,斗不過她,順著她,圓著她。
二人不對盤,從當初在蒂西殿就已經開始,如今正式見面斗狠,不過是在十三處處不落后而月華有愧于心的前提下,總之,月華敗得狼狽,輸的凄涼,若是可以,他想告老還鄉,不再賺這些凡塵俗世錢物,奈何眼前卻有一個不省心的,十年的友情,到底是重要的,也叫他不忍放眼前人不顧。
十三盯著月華替孟川去紗布,一個間或也不離開,一來,是想讓孟川睜眼看到的第一個是自己,二來,防著月華,像防狼般防著他偷香竊玉,放蕩不羈。
孟川的臉色卻越發蒼白,越發不如初見時的無邪圓潤。
一切工序都完事了,十三一把推開越發,為孟川揭開最后一層紗,懷抱著他,面對著他。
“看得著了?”在孟川面前晃蕩,生怕有了什么閃失,逗弄地孟川臉色越發泛白。
“恩,見得著了,見到個伶俐地人兒在眼前耍。”無意思地輕撫著胸口的位置,不著痕跡,十三卻是看在眼里,埋藏于心。
“你今兒個就回去吧,我來照看他,我是醫者,你放心,醫者平常心?!痹氯A想著讓他疼著便疼著,算是教訓,但是卻不可在十三面前疼著。
十三蹙眉,這么嚴重了么。
“若是不想讓他更痛苦,就離他遠遠地,你只會讓他更痛苦?!苯裢淼们鄻歉裢鉄狒[,接二連三的有客踏月而來,無約無請,莫名其妙。
“你怎么在火億?!痹氯A慣性地擋在了孟川和十三的前頭,不叫那位斗篷女子靠近他們。
“若我不來,你是要疼死他么?”她聲音帶著顫抖,有些激動得想上前查看孟川的病癥,迫切,心疼,但是更多的是痛苦。
她對十三帶著仇意,對月華表示輕蔑,對孟川,帶著地確實濃濃的愛與深深的狠。
那樣的愛與執著,十三想到了一個人,雖然表現出來的極為不同,一個是洋裝灑脫,一個是真的執著。
“七曜!”十三扒拉開月華,月華卻死命拉住她,不讓她太過接近七曜。
“放心,要是我想對她做什么,絕對等不帶今日?!币撬雽κ露?,在摘星樓,她有各種各樣的機會接近她,也有理由這么做。
“離他遠些吧,這是為他好,也是對你好,你們倆即使有緣,也無那份機緣了,早已揮霍盡了,放過他他吧?!笨粗洗ㄆv地面容,這一回,她說的無力,從懷中拿出一刻金色的藥丸,遞給月華,然后走了,轉身時,十三感受到她的悲傷,以及看不見的一滴淚。
月華表情有些凝重,孟川至始至終一言不發,等著七曜離開,十三才發覺他早已睡下。
——
月夜是照亮他方的燭光,十三循著一絲軌跡,跟隨著一人而去。
“七曜?!笔汾s上她,拉住她的衣裳。
“你不該追上來,你也不需要知道什么。”永遠迷糊著吧,或許這就是那人要的結果,讓你毫無負擔的接受這一切。
突然眼睛酸的發干,有些疲憊地閉上,沒有取下斗篷,不想用這樣的面目去面對眼前這個女人。
“孟川和玖蘭悠是什么關系,他們身上有些什么,為什么,會那么痛苦?!边@就是十三心中的憂慮,雖然她心中有了自己的答案,也愿意再次忘卻一切放眾自己對玖蘭悠心中的那份仰慕化作ai護,但,其實作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曉的人,很多時候,卻是對對方最大的傷害,若是可以,她想知道,那個傷害,是什么。
“怎么,沒人告訴你么?也是,誰也不愿意告訴你,不會告訴你。”七曜今晚像是忍到了極限,愛到了極限,也傷到了無地可去,癡狂地對月發笑。
月華知道,不愿說,預言知曉,也吞吞吐吐,流白一時的感慨也只說了個冰山一角,沒人愿意親自說那一段歷史,不知道是不是有她存在的歷史。
她忘卻的那一段時光,她自愿飲下忘川水,寧可忘卻也不想背負的以往。
“是,那你可愿意告訴我?!?/p>
七曜想要她痛苦,即使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場景,也想要她嘗盡酸痛,撕心裂肺,好好地為這些年的慌亂,收拾,整理,救贖。
“對,孟川就是玖蘭悠,我們天圣最為尊貴的國師,十年前那個被人遣送往西林的皇室敗類,西林的奴才,那個最后愿以一人命,保你族群永世的人,那個被你在桃花樹下調戲的小太監,在巫山定下最為混亂一情的人,我是不知道當初你是怎么忍心讓他與你一同喝下忘川水,怎么忍心放任他一人在世間飄蕩,他忘卻了三年記憶,這三年,我本以為他該忘了你,原來,即便沒有你,他也,不會看我一眼?!?/p>
“他用三年,記憶起最不該記起的七年,你說,你說,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p>
“如果他能就此忘卻,那該有多好,剜了兩年心頭血,便是值得的?!?/p>
“百鬼畫,我錯了,我錯了,若是你不再記起他,不再喜歡他,一切,會不會更好一些?!?/p>
“你中了生生世世咒,一生都被他羈絆著,他中了情蠱,愛是他最大的傷痛?!?/p>
“你我都是局中人,愛恨生不由己,若是想讓他解脫,送他去清真寺,了卻前塵,便好。”
“這蠱,我下得了,解不了?!?/p>
“我何必后悔,何必,后悔自己親自對他下了蠱,讓他愛上的是你,不過是因為你是百鬼畫,而他,是玖蘭悠。”
新年一過,是另一個時節,卻是同一翻天地,不管如何變幻,滄海桑田,變或不變,與她都不甚有大干系。
七曜是倉皇而逃,掀翻了斗笠,濕了那一綸布紗,嘴里念著,“不如忘卻,一干二盡,就如你一般。”
十三在路邊的小石凳上坐著,撿起了她遺落的斗笠,最后無力的撲倒在地,無論如何,也再無力爬起。
那是一段,她遺失的記憶,她如今也不曾想起,像是被七曜感染了悲傷,一時間,只剩下悲涼。
他的歷史中,這輩子,沒做些什么,除了護住這一座江山,不屬于他的江山,只剩下愛她。
她想說他太傻,就像看話本子中的悲歡離合,笑局中人癡傻無知,說現實自己理智聰明,情之一字在她心中不是全部,她卻成為了別人的生命,記不起所有,卻也痛得喘不過氣,提不起勁,感覺這些年自己的荒唐,荒唐地糟蹋了別人十年的情,不確定地想要遠離那個她最該愛的人。
“你還要再這里蹲到幾時,數著螞蟻搬家回到冰冷的窩么?”永遠清涼地淡漠。
一只手伸向了十三,將她從慌敗得花圃中扶起,拍盡她身上的土,然后將渾渾噩噩地她擁入懷中。
“也許,我以后會經常變回孟川,那個泥濘不堪,被你從眾人的手下救下的落魄少爺,你還是要守著這樣一個人,奪回自己的江山,若是有了后宮絕代,我必定是最老的那一個,若是嫌棄,我便真去寺廟做和尚,或者,叫月華給我下一種猛藥,別再記起,免得傷痛,卻無人光賞?!?/p>
十三哭了,大聲地哭出了聲,對,她是怕的,很怕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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