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嵐與陵銘回到了客棧,換回術法者的衣袍。亮麒和飛鶴兩個在她的房間里相安無事,飛鶴立在桌上,亮麒窩在榻上。見到慶嵐回來,飛鶴第一時間詢問是否找到了霧中仙。慶嵐先是點頭,再是搖頭,然后把遇到西煜以及西煜告知他們霧中仙的所在,一一講給飛鶴聽。亮麒在榻上一邊聽,一邊瞪大了它的眼睛。
飛鶴聽完,沉思,然后抬起右爪作金雞獨立狀。慶嵐披上斗篷,從榻上抓起亮麒放在肩膀上,她完全忽略了亮麒的掙扎和反抗,接著捧著還沒思考完的飛鶴跑出了客房。
客棧外是等候良久的陵銘,夕陽的余暉照在他紅色的斗篷上,刺眼炫目。慶嵐出了客棧就看到這樣的陵銘,他的表情平淡,對著西下的太陽,眉毛微微皺起,劍眉星目。
他此時不太像術法者,倒像是個滿腹詩書的文人。慶嵐回想起陵銘手執折扇的樣子,一抬手,一低頭,一笑,一嗔,居然歷歷在目。
突然,慶嵐挪開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陵銘。
要忌情愛,不能萌生男女之情。從她幼時學習術法開始,師父就警告她,身為術法者絕對不能接觸世間情愛。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可以對一切男兒無情。
可沒想到一個陵銘已經讓她手忙腳亂,不過相處了幾日,便有了這不可對人言的情愫。慶嵐一手捧著飛鶴,一手伸向心臟的位置。她的心因為見到陵銘止不住的亂跳,嘭嘭嘭地在耳邊響起。
“在那里發呆作甚?”陵銘轉頭間注意到客棧門口的慶嵐,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莫不是在想那位白衣公子吧。”
“哪位白衣公子?”慶嵐想到今天見過兩位白衣公子,不知陵銘說的是哪一個。
陵銘不過隨口的一個玩笑,被慶嵐當了真,眼珠一轉道,“當然是那位被你救起的公子了,這段姻緣當真是天賜的呢。”
被陵銘一說,慶嵐又羞又惱。心里想的明明都是他,卻被說成了別人。語氣陡然變得生疏,“不是要去找霧中仙,趕緊啟程吧。”說罷,從陵銘身邊快步走過。
慶嵐二人按照西煜的指示一路走到了酒泉背靠的高山正面,是一個巨大的湖泊,湖里遍布荷花,湖中有一石臺,石臺上空無一物并無特別。慶嵐與陵銘賭氣,不愿問他的看法,找了半天沒有線索,便飛身而起向石臺飄去。
陵銘發現,連忙捏訣,仙氣從他指尖騰起繞著慶嵐把她卷了回來。
“別那么魯莽,萬一得罪了仙人,怕你這輩子都尋不到他了。”
飛鶴此時終于有了動靜,點頭同意陵銘,“陵銘說的對,若是得罪了上仙,只怕你沒有機會再尋得到他了。”
“那現在該怎么辦?”
飛鶴仔細觀察湖面,然后眼神轉向亮麒,嚇得亮麒一個哆嗦。“這湖邊有個結界,我們看到的只是結界之外的幻象,就算飛至湖上也不過是虛空中亂撞。找對方法破解結界才是重中之重。”
原來是結界。慶嵐靠近湖邊,水面波光粼粼,微風吹起陣陣波紋。湖面上伸出朵朵荷花,花頭低垂,水面上蜻蜓飛舞,落至花心。這一幕幕生動逗趣的畫面居然是結界的幻象么?“有什么辦法破解結界?”
亮麒在慶嵐的肩膀上縮緊了身子,飛鶴的視線一刻都沒有離開它。
“破解方法就是……”
西煜的聲音飄渺,像是從頭頂傳來,慶嵐抬起頭并沒有看到人影。腳步聲在身后響起,不止一個人。若駒和青軒緊跟在西煜的身后。陵銘的眼神死死地盯住青軒,這個人和那個掉進酒泉的人雖然面目相同,身上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他甚至有些提防地看向西煜,這個奇怪的書生到底跟這兩人有什么關系。
“是什么破解的方法。”慶嵐沖到西煜的面前,擋住陵銘的視線。
“心誠則靈。”西煜一揮手,指尖一一指過面前的四人,“我知道你們四個都想找到霧中仙,那便入夢吧,能不能找到就看你們的誠心了。”
湖邊突然大霧彌漫,慶嵐一驚,想去抓陵銘卻一手撲空,手里的飛鶴和肩上的亮麒也都不見了。眼前都是白茫茫的霧,就好像是那天山林里的大霧。慶嵐焦急地四處亂走,她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個地方。腳下是踩到湖水的聲音,她停下來,腦中是西煜的話。
心誠則靈。
慶嵐在湖邊坐下,靜心打坐。她想不到更好的方式能靜下心來,她逼著自己摒棄雜念,心智開始渙散。她的意志在虛空中重新組合,她又看到了那個經常作的夢。海面,夕陽,血紅的斗篷,還有風鈴的聲響。那個人手持寶劍,眼里是哀傷,絕望,憤怒。她抬起手,用劍指向慶嵐。她的樣子總是模糊的,唯有那雙猩紅的眼睛,印在慶嵐的瞳孔里。
“為什么!”慶嵐聽到了她的聲音,是從心里傳達出來的。質疑,困惑,不敢相信的語氣。
慶嵐猛地睜開雙眼掙扎著醒了過來。周圍沒了霧,她坐在石凳上,在一個看不到盡頭的長廊。長廊是純白的石頭筑成,沒有雕飾圖紋。慶嵐面前的石桌上只放著一個酒壺,她打開壺蓋,果真是酒泉的泉水。
“要不要來一杯?”一位白衣白發的老者立在慶嵐面前。慶嵐細看老者,這人明明和西煜家中掛的那副字畫中的老人一模一樣。
“你是?”
老者解下腰間的葫蘆,坐在慶嵐的對面,自顧自的喝起酒來。“你千辛萬苦找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尋我嗎?”
另一邊,若駒在大霧中緩步前行。腦子里是剛才一閃而過的陵銘的面容,這個人好像特別的熟悉。是在哪里見過?就在他分神的時候,面前長出一棵大桃樹,樹枝迅速生長,發葉開花結果都在一瞬間完成。
一個白衣老者坐在最粗的一根樹干上,摘下兩顆成熟的桃子,一顆順手扔給了他。若駒本能的伸手一接,用力過猛,果汁濺的到處都是。
“真是糟蹋了上好的果子。”
若駒聞言抬頭,把手中的果子一丟。“何人?”
“你不是有事找我么?”老者咬了一口手中的桃子,“我就是霧中仙。”
“那個西煜說入夢之后心誠才能見到霧中仙,可我從剛才開始心里就沒有想起過霧中仙。”若駒冷笑,“你不是什么妖怪罷?”
老者吃完桃子,桃核扔進土里,雙手捏訣施法,立即長出另一棵桃樹。“你的琉璃彩玉杖不用我修復也罷。”
若駒扯過斗篷,飛身跳上另一棵桃樹的樹干。“仙人休要戲弄我,我確是要修復琉璃彩玉杖。那杖本是天帝賜予北之茫國祭司之物,百年前突然斷裂……”
老者一揮手,“你不必說明,這些我都知道。若我修好這彩玉杖,我必須答應我三件事。”
“仙人但說無妨。”
陵銘和青軒面對面站著,陵銘輕笑,這算什么夢境,不就是活生生的兩個人么。可他看到青軒的表情嚴肅,霧氣環繞,分不清真偽。
“喂……”陵銘覺得不太對勁,又想不起對方的名字,“你不找霧中仙么?”
回應陵銘的只是沉默,大霧一點一點遮掩掉青軒。陵銘捏訣翻到青軒的身前,一把抓住他。入手的感覺卻不對,不是衣袍而是頭發,只聽耳邊傳來哎呀的慘叫聲。白衣老者狠狠打掉陵銘的手,兜著自己的胡子,臉上疼的扭成一團。
“你是誰!”陵銘被眼前的白衣老者嚇了一跳,也就忽略了手上被打的痛處。剛才眼前的明明就是青軒,怎的一轉眼就換了一個人。他抬手又扯了扯老者的胡子,根根都是真的,并不是變幻出來的。
“哎呦,別再亂動了!”白衣老者又向后退了幾步。“你是要拔光我的胡子,取了老朽的性命嗎!”
陵銘雖然覺得面前的老者來的詭異,但確實是自己有錯在先,急忙作揖賠罪。“不好意思,可能是這大霧讓我眼花了,才傷了您。”
“還算懂禮,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可要老實回答我。”老者捋著胡須,斜眼瞧著陵銘,“你對同行的那位姑娘可有情意?”
陵銘一聽這問題,有意別過臉去,“不敢有。”
“為何?”
“術法修行,不敢妄議男女之事。”
老者閉上雙眼,轉過身去,“若她對你有情呢?”
“這……”陵銘停頓良久,方開口道,“我定不負!”
青軒立在原地,并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濃霧攪了心神。他的胸腔劇烈震動,開始控制不住地咳嗽,他急忙抬起袖子掩住了口。他臉色蒼白,額上的青筋盡現,汗滴順著臉頰劃下。青軒左手伸進袖子里取出了那個紅玉的小瓶,還沒來得及倒出藥丸,就被一個白色的影子奪了去。白衣老者倒出一粒藥丸輕輕一嗅,登時臉色大變。
“這么霸道的藥你也敢服,不怕奪了性命么!”
青軒咳的更厲害,“快……快把藥……藥瓶給我……”
老者看他咳的實在難受,眼一閉就把藥瓶拋了過去。青軒把藥丸送入口中,不一會兒就鎮住了咳嗽,臉上的表情略有舒緩。
“多謝仙人。”青軒理好衣袖,向老者作揖。
“不過是把你的東西還給你,有什么可謝的。”說完才想起并未跟青軒提及自己的身份,“你怎的知道我是仙人?”
“我們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尋霧中仙么,西煜也說了入夢之后便能見到霧中仙。看您的模樣,晚輩能想到的,只有霧中仙了。”
霧中仙滿意的笑了,“四個人當中,也就只有你最有慧根。所以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離開東之嵐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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