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煬在霧茗殿的正殿里正襟危坐，她沒有坐在左側祭司的位置上，而是堂而皇之地坐在王座之上。她撫摸著王座，眼里都是狂喜和貪婪，她儼然已經成為了這個國家的王——真正的掌權者。

回想起一路的謀劃，步步為營，費勁心機，允煬的嘴邊又勾起高傲的笑，在她蒼老的臉上形成猙獰的表情。

什么天帝天后，不過是存在于云端的不可信的神族，哪會理會凡人的生死。只有姐姐這種蠢人才會相信天帝，相信因果。允煬想起來被霧中仙救回的那年，她透過窗子的縫隙，看到了西煜。

西煜對姐姐的笑，還有姐姐身上大紅色的斗篷，顯得嬌艷美好。北之茫國的風雪沒有吹散他們賞梅的興趣，允煬就這么看著，眼里是嫉妒的火光。

第二天，允楊起的格外早，在廚房里忙活了半天，終于做好了早飯。允煬穿著西煜為她們置辦的新衣，對著銅鏡照了許久才出了客房。

廳里飯香四溢，饞的允煬肚子直響，她走到飯桌前只見四道家常小菜，一鍋白粥，還有兩碟點心。允煬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當真是人間美味。也是很久沒有嘗過姐姐的廚藝，允煬顧不得其他，舀了一碗粥就坐定吃飯。這時允楊剛好端著最后一樣點心從廚房里出來，看到妹妹狼吞虎咽的樣子，鼻子一酸。她把點心遞給妹妹，“剛剛做好的梅花酥心卷，是采的園子里的綠梅，快來嘗嘗。”

允煬拿起點心一嗅，淡淡的梅花氣息讓人心境澄明，又好似有雪水的清冽。咬下一口，滿口盈香，酥心立融。允煬笑著對姐姐連連點頭，允楊也坐在妹妹旁邊陪著她一起傻笑。

“一大早就聞到飯菜的香味，真是有口福。”西煜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手里還抓著昨晚的那個酒壺。“酒醉未醒，最適合喝粥了。”

允楊連忙盛好一碗粥擺在對面的位置上，西煜入座，才把手中的酒壺擺在桌上，隨手夾起一個點心嘗了嘗。“廚藝不錯，只是可惜了我的梅花，被你采去了不少。”

“恩公是嫌我擅自做主了？”

西煜連忙擺了擺手，“能做出這么好吃的點心，值得值得。反正這北之茫國也是不缺梅花的，到時我再移植回來就是了。只是不知道這么好吃的點心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啊。”

允楊喜上眉梢，“恩公您喜歡，我天天做來便是了。”

一連十天，允楊每天都會做不同的點心，主料便是西煜園子里的梅花。十四歲的允楊帶著對西煜的感恩，費勁心思的討好他，遷就他的口味和喜好。

作為妹妹的允煬卻感覺到了姐姐的不同，姐姐越來越愛笑了，目光很少離開西煜的身上，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臉紅害羞。到了第十一天，霧中仙回到了別院，臉色卻是凝重的。

西煜和霧中仙待在書房里，霧中仙一語不發，西煜也只好收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的樣子。

“東之嵐國內，有人雇了劍客，取了祭司和女王的人頭。”霧中仙的語氣盡量保持平靜，他的右手停在胡須的下端，微微顫抖。

西煜明顯吃了一驚，“師父不是說過，祭司是由天帝擇選，晉升為仙。仙人不老不死，怎會輕易就被取了首級，更何況還是一國的祭司？”

“仙人只是長生不老，如若被砍下首級，也是斃命的。聽說東之嵐國現任的女王不理政事，不修繕自身，醉心于音律，還有仙人不得沾染的情愛。”

說到這里，霧中仙頓了一下，“東之嵐國內的狀況確實慘不忍睹，女王不專注于社稷，民不聊生，甚至出現了饑荒。普通人不能隨便離開國家，積怨極深，他們就想到了劍客。只是他們不知道這樣的沖動，會帶來更壞的后果。東之嵐國十年之內都不會改變現狀了，十年之后天帝才會擇選新的祭司，祭司在挑選新王，怕是要二十年時間。”霧中仙說完一聲長嘆，神色憂郁難舒。

“師父現在是打算到東之嵐國救濟百姓吧？”

霧中仙點了點頭，“只是這兩個孩子還未安置好，不能輕易離開。”

“這事好辦，帶上她們一起去不就行了。雖然她們年紀還小，但也能算半個幫手，總好過只有我們師徒二人。”

霧中仙仔細思慮一番，點了點頭，“明日便啟程吧。”

翌日清早，西煜帶著姐妹倆乘著他的白玉羅盤飛向東之嵐國，霧中仙在他們前方踏云而行。兩姐妹還是第一次見到仙人踏云飛行，允煬更是緊拽著姐姐的袖子，雙目不能離開。

東之嵐國內，霧氣稀薄，少了往日的亮麗，清澈。山上林中多有猛獸出沒，異獸已盡絕跡。本是四季如春的氣候，如今卻是狂風大作，暴雨不歇。

西煜在長嵐關外找了一片還算清凈的地方，按照北之茫國別院的模板畫了一個院子，他左手結印右手指在畫上，嘭的一聲，一幢一模一樣的院子從地下鉆土而出。允楊仔細觀察，這座別院確實和以前的那個完全相同，只是園子里的青松和綠梅換成了東之嵐國獨有的鳳仙花。

安頓下來后，霧中仙把姐妹二人帶進書房里，表情嚴肅的說：“我本是游蕩在四國內的散仙，已經收了西煜這個徒兒來繼承衣缽。奈何世事無常，東之嵐國現在正遭逢大禍，我不愿百姓受苦，就來這里救濟蒼生。你們二人現在也是孤苦無依，如若愿意，我便收你們為徒，教習你們仙術，讓你們成為術法者。”

允煬聽到仙人開口，連忙拜倒，“多謝師父。”

霧中仙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允楊，“你呢？”

允楊沉思了半晌，“成為術法者就能改變這個國家么？”

……

允煬蒼老的手掌撫上姐姐的臉，昭嵐立在一旁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允煬抬眼去瞧昭嵐，確實無異，又垂眼俯視允楊。“姐姐總是喜歡掛著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成為術法者明明就是為了自己，還要說些冠冕堂皇的說辭，最后還不是要拱手相讓。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一定會留下你的命，我要讓你看著我親手征服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