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是奉了父王的命令來到這里的,而且又重遇了君慕華。”安梓墨雖然想起了舊事,但心下卻是有幾分不安與害怕。他完整的記憶里雖然是記得君慕華,也記得自己對君慕華產生的那份感情。可中間好似缺失了一塊,剩下的便是東之嵐國的海岸邊上,自己替君慕華擋了一劍,兩人一同斃命。少的那部分記憶,究竟是什么?
“既然你當時是跟著君慕華一起來的,你可知道她在這里等了多久?”陵銘望著那虛影,緩緩的問道,語氣中還是平常的謙和,可他雙眼緊盯著那背影,仍是心頭一痛。
安梓墨自嘲的笑了笑,“實不相瞞,關于她的一切,我已經不太記得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遇見她,也不知道后來究竟又發生了什么?”
從西之滄國出行的安梓墨身邊隨行的還是只有竺馨,這一路來都是相對無言。竺馨知道他在為討伐之事煩憂,也只好不再吵他,任他一人靜靜宣泄。
總算到了幕城,似乎比想象中的還要惡劣。從他們抵達的那天起就沒有停過的大雪,雖然城中特意設置了大型的篝火,仍是有大批的乞者凍死在街頭。這是安梓墨第一次踏入北之茫國,這種沖擊帶給他的震驚,實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客棧里,炭火的溫暖讓他想起了西之滄國。
“竺馨,你說,與這里相比,是不是我們西國更加幸福呢?”
竺馨垂下眼眸,她的神色中暗帶悲憫,“確實要比北國幸福的多。我以前只是聽他們說起過,北之茫國并無四季之分,終年冰雪覆蓋,寒冷異常。今日來了才知道,原來這種寒冷是摧人心智的,能在這里生活的百姓,內心必然堅韌。”
“所以,想要攻打東之嵐國只是想警醒上天而已么?若我生在這樣的國度里,想必也是一樣的想法吧。”
次日,總算是放晴了,安梓墨也是打算在幕城里面四處轉轉。街上的百姓多穿皮裘貂絨的衣裳,看起來溫暖非常。身體好些的就穿厚緞裁成的衣物,外觀上也就沒那么臃腫。多數人更是披著皮裘的斗篷,也就能抵御北國之寒。可安梓墨,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衣裳,就在街上逛著。
青色的斗篷,內里的白色衣裙讓安梓墨心中一顫。是她么?他不斷反問自己,只好加快步伐跟緊了那個身影。可是他又怕寄予厚望會更加失望,只好駐足不前。這樣矛盾的心理讓他跟了一路,也停了一路,最后站在落茫殿之外。他看清了她的樣貌,不過十來日不見,卻好似已在夢中見過千百萬遍。是她,君慕華。
可她為何在此?他想起了昔日的一番對話,不由黯然神傷。她想來是找她師兄的吧。可是許久都不見她登上殿前的石階,身形仍然筆直,似能感受到她執著的內心。
又是過了好久,久到讓安梓墨都能感受到寒意了,她終于轉身離去。可沒走幾步,就看見黑衣的他。她一臉驚訝,化作一個平和的笑容。
“真巧。”
“我未想過能在這里遇見你。”
君慕華面上的笑仍保持著,可安梓墨能看出那笑容之下的悲傷,他只好又向前幾步,說道:“如果方便,我們可以再喝茶敘舊。”
“那是自然。”
北之茫國的茶寮里只有寥寥數人,安梓墨輕輕一推門,風雪就席卷而進。安排了上好的隔間,店小二就退出去候命了。隔間里的炭爐燒的正旺,火紅的炭映的人臉色極好。
君慕華解開青色的斗篷,將它搭在一邊,身上穿著的仍是在南之燚國時單薄的白色衣裙。她抬手在隔間里輕輕一劃,一道青色的結界就將整個隔間包裹起來。
相對無言,沉默中有木炭爆裂之聲,銅壺里的水早已沸騰,咕嘟咕嘟的直響。君慕華提起銅壺,灌滿茶碗,將其中一碗推給安梓墨。
“請用。”
“多謝。”
看著茶碗上漂浮的水霧,君慕華用指尖撫過茶碗邊緣,“不曾想,今日又能相逢。”
“我還以為你已經回到東之嵐國了,為何又到了這里?”
她低下頭,額邊的碎發擋住她的雙眸,“我想,也許可以在回國之前再見他一面,你也知道東之梅的印記已經快要顯現了,時間已經不多了。可是誰能想到,他也外出游歷了。真是緣慳一面。”
安梓墨聽她提起才又注意到她左邊的眉毛,那里有一個粉紅色的印記已經有了大概的輪廓。“那你今日又在那里,是想等到他么?”
她點點頭,抬起頭,對上安梓墨如星的眸子。“點點朱紅,你的赤炎之瞳,也快了呢。”
“你還想繼續等下去么?”
她端起茶碗,飲下一口清茶,“不必了,我相信這一次是注定見不到了。我打算再去一次璇云峰,便回國了。還未問你,為何也在北之茫國?”
安梓墨手里的動作一頓,馬上躲開她的目光,匆忙的瞄向別的方向。“我……是奉父王的命令,來這里游歷。所以,還真是巧。”他的語氣不似平常的沉穩,倒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若不方便告訴我,直說便是,我也不會強人所難。”君慕華看出他的為難,便如是說。
可安梓墨的心里卻是說不出的苦澀。不能告訴她,也不想傷害她,更不想讓整個西之滄國收到傷害。左右為難的處境,真是如坐針氈。
“梓墨殿下聽過璇云峰么?”
“梨劍門所在,如雷貫耳。”
君慕華放下手中茶碗,拿起搭在一旁的斗篷,“既然重遇,不如我們去那里看看。梨劍門,我離開那里也不過幾年光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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