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的府上,門客門生匯聚一堂,觥籌交錯,歌舞升平。他端坐于正座之上,一身玄黑的織錦外袍,上繡龜鶴延年圖,臉上的表情鎮定自若,外人看來并無不妥。
可晉陽心中風起云涌,這幾日的慶嵐在朝會上漸漸話多了起來,有時更是斥責于他。若駒雖然嘴上勸阻,可他那風輕云淡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做做樣子而已。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他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下座上春風得意的門生們,這些依附于他,聽之任之的無能之輩,真是讓他窩火得很。
他的手高高抬起,剛準備拍在案上,就被他僅存的理智所制止。他的笑仍掛在面上,謝了禮,自己退到了后堂。
褪去玄黑色的外袍,晉陽換上了一件金色的寬袖袍子。細看下,領口袖口處都用金線繡著繁復的花紋,與整體的金色混為一體,想必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要是換做平常,他會穿的更樸素些。要是換做人前,他一定顯得更清貧些。可這里是他的家宅,他不必考慮的太多,只需要由著自己的心情,不用裝出賢臣的姿態給任何人看。
他推開一扇暗門,里面被金器珠寶反射出別樣的光彩,根本不需要蠟燭燈火。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合上門任自己看個過癮。
“晉陽大人。”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個身著湛藍布袍的武夫站在暗門外,小聲喚著。
暗門輕啟,露出晉陽不太愉悅的臉龐。他不情愿地走出暗門,將來人引向廊下,問到:“秦將軍有什么急事么?”
此人正是溫太保手下的右將軍,秦惠通。他與晉陽一直連成一線,卻是面上不合,保持暗線聯通。如今,想必是有頂要緊的事,才會不顧身份地前來晉陽府上。他望了望周圍,確定四下無人,才開口說道:“我發現少杰府上最近有些異動。”
晉陽不滿地蹙起眉頭,“少杰?那個老不死的還沒油盡燈枯么?”
“大人怕是忘了,他今年不過才四十余歲,還沒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不過,我看那只老狐貍大概是在籌謀著什么。近兩三個月來,陸坤和鄭祈頻繁地出入他的府第。還有幾個陌生的面孔,半個多月前也住了進去?!?/p>
“陌生的面孔?是朝里的人么?”晉陽的目光一亮,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并不是朝中的人,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從別國來的術法者。我總覺得少杰此舉頗有心計,是想卷土重來的樣子。”
晉陽點點頭,心中是滿意,可臉上卻陰沉著。“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該這樣堂而皇之地來我府上。若是教他人發現了,你我這多年來的苦心經營不就是白費了么?”
秦惠通低下頭,應承道:“屬下知道了。”
“對了,齊寰的女兒還在少杰那里么?”
“一直在少杰府上拜師的,看情形,倒是情同父女呢?!?/p>
黃昏,齊珍瓏從少杰府上回家,才到街頭,就看到一頂紅艷艷的轎子停在自家府院的門口。這樣艷麗的顏色,再加上雕工不凡的設計,真是想不到到底是何貴客呢。
正堂外,齊珍瓏好奇地打量著里面,還沒看到人影,就被旁人拍了她的后腦。她哎呦一聲,就見到一襲藍色衣裙,還未來得及抱怨,就被拖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說過多少次了,爹爹在會客的時候,不許在堂外偷看!”藍衣女子雙手叉腰,站在門口,目光狠狠地瞪著齊珍瓏。
珍瓏坐在凳上,兩眼閃著淚光,一副嬌小可人的樣子,默默地說道:“琳瑯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人家不過是想看看貴客的樣子嘛。門口的那頂轎子,看起來非富則貴。這人是爹爹的朋友么?”
“你又多嘴!”齊琳瑯,齊寰的二女兒,至今未婚,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里,研究一些奇門術數。她小時候是打算拜入術法者的門下,從此逍遙度日的??梢驗辇R寰的身份特殊,家中眾人反對,最后只好作罷。如今在這家中她只與兩人交談,一是廚娘,二就是珍瓏。
“二姐平時不都是喜歡待在屋子里的么,今日怎么出來了,還兇巴巴的。”珍瓏擰著一張臉,幽怨地望著琳瑯。
“我今天剛卜了一卦,小妹你今天大兇?!彪m然是兇兆,可從琳瑯的嘴里輕緩地說出來,還真是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對面的珍瓏顯然也是如此想的,一臉無奈地托著腮。
“二姐,你的卦真的準么?”
琳瑯臉上一紅,抬袖掩口輕咳道:“當然準了,我好歹也是閉門研究了十幾年的,這點小事還會算不準么?”
珍瓏半信半疑地眨眼道:“那如何破解呢?”
“當然是閉門不出了!”
“怎么可能嘛!我當然要出去了。”珍瓏站起身,湊近琳瑯,拽著她的衣擺,嘟著嘴說道:“二姐,你就讓我出去吧,我答應你不出家門,就在院子里逛逛不行么?”
“你還是在好奇今日登門的貴客的身份吧?!绷宅樃┮曋媸强创┝怂械男乃?。她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不妨告訴你他的身份。當朝太傅,權傾朝野的佞臣,晉陽?!?/p>
此刻齊寰心中也是這么打量晉陽的,一朝佞臣,竟然假惺惺地登門拜見,一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陰謀。晉陽端著茶碗,自然也是能感受到這冷冷的目光,可他鎮定自若,臉上的表情一如春風。
“聽說宗正大人家中有五個女兒,個個生的美貌,不知道我今日可有福氣見見幾位侄女兒呢?”
齊寰沒好氣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回道:“難道太傅大人是要為小女做媒么?我看倒不必勞煩了,老夫的五個女兒中三個都已婚配,余下的兩個,一個誓死不嫁,一個年紀尚輕。怕是勞煩您白跑一趟了。”
“做媒倒不是,不過是聽說您的幺女在少杰那里學些東西,想看看她的學問才氣罷了。”
齊寰冷哼一聲,“原來大人是為了此事而來。不瞞大人,我與少杰乃是舊識,將女兒托付給他教導也是我的意思。若大人覺得我與他私交過密,那臣確實無言可辯!”
晉陽感覺到氣氛劍拔弩張,再待下去也不會有更好的收獲,忙起身道:“那我先告辭了,宗正大人早早歇息就是。”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