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入夜,珍瓏守在寢殿之外。今天西煜、亮麒和鳳麟都守在里面。寢殿里的帷帳已經全部被取掉,只在慶嵐的榻前掛上了一副青色的紗帳。慶嵐驚魂未定地坐在榻上,盯著桌案上唯一的燭火,她越來越懼怕黑暗。
“主上早點休息吧,我們都會在這里守著的。”亮麒坐在榻上,從旁邊拉開被子,試圖蓋在慶嵐的身上。
“就不能讓這殿里再亮一些么?”慶嵐抓住亮麒的手,久久都不能松開,“我還不想睡,不想讓自己待在黑暗里。”
“亮如白晝的話,還怎么睡呢?”西煜鎮定地坐著,“我們不是說過了,今夜都會在這里陪著你的。你再不睡的話,我怕你會一天天虛弱下去。”
慶嵐垂下了眼睛,“我是君王,已經羽化成仙,仙是不會虛弱的。”
“若君王真的不會虛弱,你以為這霧茗殿里的宮人們又是為何而存在?羽化成仙不過是保你不老不死,可若過分透支,還是一定會送命的。慶嵐,我知道你害怕那個夢魘,但今夜我們保證會陪在你身邊,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在西煜等人的安撫下,慶嵐總算是睡了過去。可是這過程似乎令她格外痛苦,她的雙手緊緊的攥著被角,眉毛擰作一團,還未熟睡多久就聽到她的囈語。亮麒守在榻邊,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而西煜則仔細觀察這殿中的一切,不想放過任何線索。
“別動。”突然鳳麟開了口,她目光看向亮麒,“就待在慶嵐身邊,別動。”
“看來鳳麟也感覺到了。”西煜盯著床榻,收起了手里的折扇,“是惡魂在騷擾著慶嵐,并且試圖取而代之。”
“亮麒,你是千年道行,仙法在我之上。只要你這樣待在慶嵐身邊,那惡魂就不敢靠近她。而且這惡魂好像只有在夜里才會格外張狂,熬過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今夜便是無憂了。”
“那以后呢?”
西煜的面色難看,“以后的事待等天亮再說吧。”
困倦的一晚,拂曉時分,西煜站在若駒的房門外,看著遠方日頭初生的地方。門無聲地打開,若駒又回到了那副邋遢無拘的模樣。
“你也是一夜未眠吧?”西煜并未轉身,仍背對著若駒。
“知道慶嵐有事,我如何能安睡?昨夜可有進展?”
“是惡魂侵夢,有人要取她的命。”
若駒思索片刻,問道:“那你打算如何?”
“老實說,這檔子事我是不想管,也不該管的。可我一路看著慶嵐為了王座而來,她的付出艱辛一直都在眼里,如今才要放棄她,真是有點不舍啊。”西煜說到這里忍不住地笑了,“若駒,你知道我本來就是一個散漫的人,如今跟你們待在一起久了,竟多了那些奇怪的堅持。”
“我知道你并不是普通的半仙,以前知道,現在做了祭司之后就更加清楚了。這次的事,需要我與你同行么?”
“我一人即可,你還是得待在這里替慶嵐穩定住朝臣的。更何況此次一定會遇見老友的,若是被你們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可就真的不好玩了。”西煜轉過身,背光而立的他,面容在強光里陰暗模糊,“還有若駒,我要警告你。藍霞已逝,你對慶嵐的最好只有過去單純的感情,不要存了其他的虛妄的幻想,否則害人害己,當萬劫不復。”
珞安合上那卷冊,手仍在顫抖,朱批在案,允煬已被死界除名,成了三界之外的自由人。
“這樣就夠了是么?”
寸桀點頭,“我還有一件小事要求你。那被壓在最深的骨山之下的莫彥,你可否通融讓覃蒼見她一面?”
“不行!”珞安將卷冊用力丟在地上,“莫彥敢食仙體血肉,罪大惡極,天帝關押她之時就說了,她永世都不得救贖!除非四國合一,鶴蘭現世,七星隕落!”
“珞安……”
珞安扭過頭去,語氣堅定的回道,“大哥,我已經幫過你了,別再讓我為難了。如今已經改了命,你打算何去何從?”
“我要去北之茫國,去找勇星。”
“找到之后又能如何?幫助勇星破了這個命么?大哥,這是天帝設下的輪回,沒有人能轉圜的。”
“就算不能轉圜,我也不能再讓他為合星而死了。”寸桀看了珞安最后一眼,就背過身去,“你還是要待在這里對么?”
“我是地君,只要伯虞還沒有收回我的權力,我就仍需要待在這里維持死界的平衡。”
寸桀頷首,沒有再回看珞安一眼。他邁開步子,急促地離開了這里。灰黑色的布袍淡出了珞安的視線,這大抵就是他們兄妹二人的最后一面吧。她離開桌案,撿起了那本被她扔出去的卷冊。她小心的翻開允煬的那一頁,朱批的痕跡還未褪去。她連忙拾起筆來,在“延命”二字之后加了個短短的期限,半月時間。
這是珞安第一次對寸桀說謊,她笑了笑,居然有一絲得意。她將卷冊重新放回架子上,忽然想起了什么,狂奔出屋子。
沿著水道而去,每個牢籠里都一切無常,一直走到了最邊緣的位置,珞安憤怒地一拳敲上了籠壁。燭火仍舊晃動飄忽,那被允煬砍壞的牢籠里如今空無一人,碎石和斷木堆在一邊,鐵索也被斬斷。
珞安憤怒的神情并不能傳達給任何人,她默默地收回錘在籠壁上的拳頭,眼中風起云涌。對她來說,那個已經命不久矣的允煬實在是算不上什么高明的對手,可允煬帶走的這個人勢必會給這個世界帶去一系列的麻煩。
“明明好不容易才將她鎖在這里的!”珞安環視一周,另一個人還在這里。少頃,她大概是做出了什么決定,拂袖快奔沿著水道一路而去。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