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離開西之滄國的寸桀,一看到北之茫國的廣袤無垠的雪原,就感到精神振奮。他身后的覃蒼與允煬也顯露出各自不同的情緒,三人各懷心事,面和心不和。
“我都快忘了還有這樣的一個國家。”寸桀一邊說一邊給自己變出一件銀白色的貂裘襖子,像個凡人一樣攏緊了襖子,艱難地走在雪原上。“你們說伯虞當時是怎么想的?”
“還會有比西之滄國更差的國家么?”覃蒼冷笑了一下,“外旱內澇的國情,讓每一位君王都早早退位,那才是伯虞真正的杰作吧。”
“還是東之嵐國與南之燚國最好。那是附屬于梓祁的兩國,伯虞給了他們所有好的一切,包括君王。”
“在這一點上,伯虞也不過是個懼內的老兒罷了。”
寸桀與覃蒼一前一后地踏著雪,走在最后的允煬卻在小心翼翼地守護著懷中的那個寶袋。她得意洋洋的神色真是太容易出賣她了,可知情的覃蒼只字不提,只當她帶走那個魂魄的時候自己不過是個瞎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允煬終于耐不住性子了,快走幾步擋在寸桀的前面。
“你到底在存著什么樣的心思?”
面對允煬劈頭蓋臉的無端責問,寸桀絲毫不放在心上,眼睛還看著遠方的白雪,笑著答道:“在西漠上待的久了,能在此處長居也是一件幸事啊。”
“我不是在問你這個!”允煬顯然已經有點氣急敗壞了,畢竟對她而言,既然已經利用寸桀為自己改了命,可這個人現在竟然一點都不按當初的套路出牌,她真是想立時就翻臉。“我們現在到底要去何處?”
“我為你改命時就言明,此次幫你不過是要與天帝相抗,并且也重新改寫三星輪回的命運。但其實我想救的不過一人,就是勇星。按照勇星的宿命,如今他應該已經入主落茫殿,不過半月就可以登基為君。”
“你是說,你要去找陵銘?”允煬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若是這樣的她跟著寸桀進了落茫殿,那么一定會被陵銘認出來自己就是那個用火蛇傷了慶嵐而后死遁逃脫的假祭司允煬。到時候,后果一定不堪設想。她用手握緊了那個寶袋,明明才剛得到這樣好的機會,她一定不能就此罷手。“若我不與你們同去呢?”
覃蒼轉過驚詫的目光,寸桀卻絲毫沒有意外。
“若我要在這里與你們分道揚鑣呢?”
寸桀笑了一下,盯著她手中的寶袋說道:“分道揚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從地界帶走了什么嗎?珞安之所以能改掉你的命格,不過是因為我的關系。可你現在帶走了本屬于那里的東西,我想以珞安的性子,一定會追查到底并且帶回那樣東西。”
“那又如何?只要有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得到!”允煬的堅持與信心真是令寸桀吃驚。
“她不過是一個已經逝去的孤魂罷了。”
“你懂什么。”允煬笑了,笑聲在雪原上傳起空蕩的回音,“你懂什么?只要她是君慕華,她就是于我最有利的棋子,我可以奪回我曾擁有的一切,一切!多謝寸桀上仙的救命之恩,可到此為止,我們已經不同路了。”她說畢,招出手杖立時飛身而去。
覃蒼看寸桀并無去追的意圖,心下狐疑,“我們就這樣任由她走?”
“走吧,這也是她的宿命,雖為煞星,可心智竟如此愚蠢。珞安會在后面追上她的,我們還是繼續我們的目的吧。可是覃蒼,她奪走君慕華的靈魂一事,我想你應該再清楚不過吧?為何閉口不言?”
覃蒼沉默不言,可他神情中的痛苦和憤恨總能最直接地傳達給寸桀。
“我知道你恨伯虞,可當初做錯事的確是你自己,哪能這樣就怪罪別人?莫彥的事我幫不上你,我也很抱歉。”
瀝南城中,因為隆冬,街上已經不見什么人了。厚厚的積雪讓人寸步難行,可寸桀還是享受著那種奇怪的體驗,每每從雪地中抽出腳來,他都會笑笑,然后再踏出新的一步。被削去仙骨的覃蒼,現在其實與凡人無異,只能憑借著寸桀給予他的那一點點法力,勉強地快步行走。
從城外走到城內,覃蒼的額頭已經開始冒出汗來,他見寸桀還在走的開心,只好大喊道:“寸桀,不如我們找個地方歇歇吧?”
寸桀四處看看,每一處都大門緊鎖,哪有地方開著門。倒是有一個四合院,看起來像是荒廢良久,就連門口也是堆滿了積雪。寸桀抬手一指,積雪立時不見,院子的大門也自己打開來,里面荒蕪的什么也沒有。
“先來這里休息一下吧。”
寸桀一踏進門,院子里面就發生了奇妙的改變。春暖花開,綠樹紅花,地上的積雪消失不見,屋頂院墻都煥然一新,真是一個新的世界。可寸桀的神情并不那么好看,他皺著眉頭,硬著頭皮還在往里走。
在院子最靠墻角的位置上,有一張石桌,只放兩個石凳。如今坐著兩個人,一個年輕黑衣,一個尚老白衣。他二人對坐飲茶,見了寸桀,都是微妙的笑意。
“不用擔心覃蒼,他已經被困在外面的夢境里,一時半會兒都不會轉醒了,當然也不會喪命。”年輕的那一個起身,對著寸桀抱拳平禮。“我們在這里已經等候你良久了,你還真是能磨蹭呢。”
“為什么你也會在這里?你不是應該……”
“應該守在東之嵐國,跟玉嬌一起看著合星是么?”年輕人笑著,“如今慶嵐身邊有亮麒跟鳳麟看著,我跟玉嬌還是做些更重要的事情才好啊,與你同路的煞星呢?”
“她在地界里奪了君慕華的靈魂,如今已經與我分道揚鑣了。”
年輕人無奈地搖頭道:“你還真是會給別人添麻煩啊,惹了這么大的亂子,居然還把那個十惡不赦的煞星給放走了,還好我提前交代了玉嬌讓她守在東國國界,否則,一定被你害死了。”
“放心吧,珞安也在后面追她,她不會逃脫的。”寸桀終于換掉了那副愁眉苦臉的表情,有些玩味地盯著黑衣的年輕人,“現在輪到你回答我了,妤兮,為什么你會和黎莫在這里等我?”
西煜扯起嘴角,與黎莫相視一眼。“因為我們并不想犧牲掉你,所以,這次的事情由我們共同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