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墨和陵銘幾乎是同時轉醒的,他二人從草地上坐起,彼此看著對方,眼里竟透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一人一劍,我們平手。”安梓墨笑著一拳打在陵銘的胸口,“不過又回到了這里,不知道等待我們的是什么結果。”
“還會更糟么?”陵銘站起來,拂去身上粘著的草葉,“走吧,看看七星宮是不是還是以前的那副景象。”
“你們醒的倒是及時,他們已經在殿內等著你們了。”洞口的逆光處,君慕華站在那里。她微微彎下腰,對著洞口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二人對視一眼,由陵銘打頭,走出了山洞。
繞過花田,行過小橋,三個人一路都是沉默無言。陵銘知道她的身份,畢竟在落茫殿共處的幾日里,他已經了解到她所有不同于慶嵐的特征。安梓墨就不同了,他一直執著的以為,眼前的這位就是與他們身份一致的合星,慶嵐。于是,他忍不住好奇,快走幾步繞到君慕華的前面。
“慶嵐?你怎么像變了個人一樣,一路上都沉沉悶悶的。我們現在已經重歸天界了,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好了。”
“我并不是慶嵐,我是君慕華。”
君慕華這三個字從她的眼里直接傳達進安梓墨的眼里,他一愣,身體不自然地向后退去兩步,“你說什么?你是君慕華?這怎么可能,合星這一世不是附在慶嵐的身上么,你作為已經死去的她,怎么會站在這里?”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是等你們日后有時間了再慢慢道來吧。天帝天后已經等得夠久了,隨我速來吧。”
七星宮外的那片開闊之地,陵銘一走近就回想起當時三人被天牢困住的場景。時間這么快,已經不知不覺歷經兩世。這里的樣子卻是分毫不差,也許對天帝天后而言,這幾百年不過就是彈指一揮罷了。
安梓墨忽然躍到陵銘的面前,用手劃出一個圓,“你還記得么?就是這里啊,慶嵐她大叫著我們的名字,我護在你們身前,天牢已經扣下來了,我們還緊緊靠在一起。那時候的我們真是魯莽無知,不知天高地厚啊。”
“現在的你不也一樣魯莽么?你以為只要重上了這九重天就意味著我們的血咒已經解開了么?到底是去是留還是得看天帝最后的決策吧?”陵銘的語氣中著重加強了天帝兩個字,他的心里還是有怨,他拋下愣在原地的安梓墨,自己一人先攀上階梯入了七星宮。
七星宮內倒是比他想象的熱鬧了不少,除卻天帝天后和慶嵐,霧中仙、寸桀、黎莫也都在里面,還有不應出現在此處的西煜,一臉平淡的寒姬。亮麒和瀟雪分立另一邊。
伯虞從主座上起身,雙手疊放舉在身前,說道,“差不多都到齊了,鳳麟和覃蒼暫且缺席也無傷大雅。今日我需要各位為我做一個見證。百多年前,三星爭權弒天,我將他們三人貶斥于人界,并在他們身上施以千世萬代都輪回苦難的血咒。如今已歷兩世,我卻不忍骨肉分離,便邀同寸桀一起封存血咒,重邀三星回到天界。自此之后,人界再無三星輪回之劫!”
九重天上不分晝夜,只有漫長的白晝,分不清究竟過了多久。慶嵐在露臺上望著云海之下的人界,心中思緒萬千。只是憑著伯虞的一句話,她再不用投身在東國的軍國大事上,不用經歷輪回,只消安安靜靜的做一名仙人,每天望著云海翻騰,如斯而已。
反倒有些失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節在她心中堵塞。
“要不要喝一杯啊?”安梓墨從她身后靠近,把酒壺放在她手心,自己也隨意地坐靠在露臺上,“你說我們現在的關系,我該如何稱呼你?是慶嵐,是君慕華,還是玖琂?”
“你該尊稱我一聲長姐吧?”慶嵐笑著擺弄著手里的酒壺,“你忘了么?在我們三人之中,你可是年紀最小的。現在各歸各位了,是不是也該長幼有序呢?”
“那我還是稱呼你這一世的名字慶嵐吧,別妄想讓我喚你長姐了。明明就是年紀比我小的臭丫頭。”
慶嵐笑是笑了,但臉上憂郁的神情并沒有消退,“從我認識你以來你都沒有這樣的調皮模樣,我想這大概才是你的本來面目,有點黏人又有點囂張的幺子。可是安梓墨,你真的放得下人界的一切么?我們離開那里的時候才剛剛引發了一場戰爭,你不在意戰爭的結果么?不想知道你的國家最后的宿命么?誰會活著離開,誰又會含恨而終。”
“知道又如何?我們能改變么?現在的我們處在父王的勢力之下,或者說不管在人界還是天界我們都活在父王的掌控下,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由他這位世間的主宰所決定的。他用他的無上權力控制了我們兩世的生死,現在又心軟將我們留在身邊。你看看,為了他的這個決定多少人在陪他演著戲。我們也只能甘心地做一顆棋子,安安靜靜的留在他身邊了。”
“可我們……”
“我們什么都不能做,你沒有看到母后憔悴的面容么?我們離開她這么久,她與父王日日斗法對弈,只是想在贏局之后換得我們平安歸來。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團聚,慶嵐,放棄吧……”
慶嵐飲下酒壺里的酒,辣灼的氣息順著咽喉而下。她忘不掉尚在霧茗殿中等她歸來的眾人,忘不掉長嵐關里生活困苦的百姓,忘不掉南國的玉沁,忘不掉她以慶嵐的身份經歷過的種種。她不被困在這里,看似閑逸的生活沒有分毫自由,她不想只能在云海之上眺望,看人界的燈火組成絢爛的光華。她流著淚倒在安梓墨的懷里,她舉著酒壺對著不遠處的陵銘高呼。
“我想離開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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