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蔓延,鳳涅國君大喝三軍,親自上陣殺敵,大破越國敵寇!
誰又知,那鳳涅的國君,便是雲遙王爺蘇令儀,鐵甲披身的男子,此刻,卻是守在榻前,看著那個早已睡了三天三夜的女人,軍醫說,她只是太累了,可她,偏偏就是一直這么睡著,沉沉的,美美的睡著。
她的睡眠里,是一個和一個連環的夢境。
她夢見,火紅的鳳凰竄上了天空,亂世的流云里,染血的夕陽下,美麗的鳳凰,涅槃重生!
她夢見,金色的羽毛繞著她的脖子,漂亮的鳳羽纏著她的手腕,癢癢的,卻又是灼熱的,喬靜姝不知那是種什么樣的感覺,卻是那么的真實。
她看見萬民的朝拜,卻不是對著她,是對著那只升天的鳳凰,彩羽飄落,百姓跪拜,唯有那天邊的一雙錦靴,遲疑著向前走了一步,卻又退了一步。
她看的那么清楚,卻又那么模糊,她可以看的見那人錦靴上勾花的痕跡,卻遲遲看不清那人的臉龐,這個夢,反反復復,重重疊疊,她一做,就是三天。
滾燙的鳳羽劃過她的臉頰,好燙,像是有灼燒一切的力量,薄唇微張,只吐出了一個字來“水!”
蘇令儀一怔,指尖微抖,為她倒了一杯茶水。
清茶下了胃,喬靜姝漂亮的眸子微微睜開了一個小縫,眼前的人,還是那個她的小允子,干裂的嘴唇微微抿了抿“紅豆呢?”
蘇令儀垂了垂眸子“傷勢好的差不多了,軍醫說還要多觀察幾日。”
喬靜姝舔了舔嘴唇,“那就好。”
蘇令儀輕聲嘆了口氣,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會關心自己。
喬靜姝環顧四周,眼睛無力地眨了眨“這是哪?”
“我的軍營。”
“越國的軍隊退了嗎?”
蘇令儀的一雙眸子頃刻染了野心和鮮血,喬靜姝瞧著這樣的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你……”后面的話咽了下去,蘇令儀將她輕輕放在枕邊“一切都會好的……”
他要為她倒茶,怎奈的喬靜姝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你,是要回頭去攻打燕國嗎?”蘇令儀回首,對上她的一雙眼眸,她還是那個可以洞察一切的人,還是那個頭腦冷靜懂得分析的人。
“恩。”騙她,無益……
喬靜姝咬了咬下嘴唇“你當初說沈佩玖對你來說是死亡的存在,后來那么怕見我,是不是因為,其實,那個死亡的存在,該是我……”
蘇令儀的身子一僵,這個女人,太聰明,聰明地讓他不敢靠近……
他眸色溫柔,撫了撫她的鬢角“你想到哪里去了,乖,好好睡一覺,我們就到京城了。”
喬靜姝瞧著他,眼珠子輕輕地轉了幾圈,有垂下“夫君,我們不爭了好不好……”
他的身子一怔,看著那榻上的人,不爭了?怎么能不爭了?這是幾十年的一場謀劃,這是幾十年的一場陰謀與努力,又怎么能不爭,黃袍加身,皇位在握,他,便再也不用擔心那些人,再也不用去偽裝,去懦弱,再也不用被人呼來換取,或許,如果他的父親早一點做了,便就不會死了……
他輕合雙眸,滿滿的苦楚,這一生,這一世,他太累了,為了那個計劃而活,如今,加了她,他的擔子,又重了……
他帶著些許繭的手掌輕撫上她的臉頰,眼眸里是化不開的溫柔“乖……”他說這話時,染了一層溫文爾雅,可是戰場上的野心,卻在眼眸之中,歷歷在目……
喬靜姝咬了咬嘴唇,瞧著他的模樣,眉間輕鎖“我聽過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無論你攻打京城的結果如何,這必定是場血雨腥風!”
他眸間一痛,對呀,血雨腥風,他已經揭開了一場血雨腥風,這場以命搏命的抗爭,這場用鮮血堆積起的抗爭,蘇令儀瞧著她,瞧著她眸中淡淡的傷,卻是咬了咬牙。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江山美人兼得,我只是想要不在屈辱不在寄人籬下,我只是想要眾人跪倒在我的腳下,我只是想要黃袍加身做著天下的第一人,我要那害我父母的人在我的刀下哀嚎,我要那嘲諷我的人在火下掙扎,我要這天下,我更要你……”
他眸間滿是痛苦和苦楚,喬靜姝覺得,她從來沒有這么靠近他,靠近他的心,他的靈魂,這個男人,這個自己四年的夫君,這個自己愛著他也愛著自己的男人,第一次這么徹徹底底的表達了自己心底的那一份野心。
如果你是那么一個人,五歲喪母,六歲喪父,寄人籬下,百般屈辱,忍辱偷生,裝啞強病,你是否也會有這樣的一份仇恨,滲入骨髓,難以剔除……
可惜,她喬靜姝不是他,她看著他的仇恨,看著他那么濃烈的仇恨,那二十多年的臥薪嘗膽,原來,只為今朝……
她合了合眸子“不要傷到無辜的人……”
他扯了扯嘴角“好……”
他轉身為她倒茶,她的眼前,卻出現了那么一個人,面色僵硬,懷抱里,卻擁著另一個女人,她明明看不清那人的臉,心底,卻像是滴血一樣的痛……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自那日醒來,那個有關鳳凰的怪夢,每日必至,一次比一次地清晰,那雙錦靴的主人,卻始終瞧不見容顏……
半月后,皇城…
又是一年春暖桃花的時節,月朗星稀,帶著點點的桃花香氣,卻是一個黑影子,竄進了皇城,守衛森嚴的皇城,終究抵不過那一塊金牌,無人敢攔,那人穿著太監服,只道是那容妃娘娘宮內的人。
容妃的宮門,吱呀一聲,開了……
小太監抬了抬額頭,露出一張清秀的小臉蛋來,這來人,不是喬靜姝是誰,燭光將她的影子拉的老長,銅鏡邊的女子,唇角勾出一絲苦笑“你讓我快逃,我卻讓你進宮,為什么,你還要來赴約……”
倒影將一切剪得斑駁,喬靜姝勾唇一笑“因為,我信你!”
小太監向前走了幾步,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三千寵愛集一身的容妃娘娘對我自稱我而非本宮,我喬靜姝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你!”
狄繾綣一笑,指尖的簪子卻是一偏,生生在指頭上劃出了一道血痕,幾滴鮮紅的血珠子冒了出來,她含在嘴里,滿滿的血腥味“原來,是因著這個……”
“那日,我初見你,你哭的很真,哪怕你將我出賣給太后,我也察覺的到,你的那一絲不愿……”喬靜姝摘了那太監的帽子,瞧著那銅鏡里微微發怔的美人。
只聽得狄繾綣呵了一聲,唇邊吐出的話帶了濃濃的嘲諷和傷悲“又有誰希望,從人化作一顆棋子……”
燭光噼里啪啦地響,卻照不到狄繾綣眼角的那一滴淚痕“我求動蕩,世間便給我安好,我求安好,世間便給我動蕩。”她的話語里,是濃的化不開的愁苦。
喬靜姝垂了垂眉目,又瞧了瞧她,狄繾綣無奈地掃下眼眸“或許,明天,我便不在這個世上了……”
她合眸,講了那樣的一個故事,一個太過傷悲的故事……
那一年,狄繾綣五歲,提刀的侍衛沖進了她的家,手起刀落,砸物燒房,她親眼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化作一片虛無,她秦瑤瞧著鮮紅的血蔓延開來,五歲的她躲在床底,所有的一切,看在眼底,可是,她卻偏偏該死的,不能說話,一句話也不能說……
就是那個時候,狄繾綣想,她定是要學好一身的武藝,上戰場,勇殺敵,太后,就是這個時候找到的她,她望著那火光沖天的房子,卻被人攔腰抓走,她以為是那群人,她木訥,她不動,她冷漠,她無情,她以為自己的生命不過如此,卻又怎能知道,自此之后,她的人生,剛剛開啟!
狄繾綣被送到了那樣一個孩童聚集的地方,她想要血腥,她想要手執寶劍,將整個天下血刃,可惜,她做的,卻是一天又一天,學習禮儀,學習舞蹈,琴棋書畫,要樣樣精通,女子姿態,要盡顯無疑,這是她的傷,這是她的痛,可她只能遵從,因為她不是人,不過是顆棋子,若是做的不好,連擁有生命的權力都沒有的棋子……
可偏偏就是因為她做的太好,那一日,送進皇城的女子,注定是她,她成了一顆有用的棋子,可是她的心,卻冷了……
她第一次哭泣,任憑冷風似刀割在臉頰,她起舞,取悅那一身黃袍的人,她屈辱,她無奈,她只想血雨腥風,命運卻和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那個男人寵她愛她,那個男人關心她安慰她,可是,她在那個男人的眼中,又何嘗不是看到了無奈,化不開的憂傷,數不盡的愁,對呀,皇家的兒郎,又怎會是廢柴,那個藏了太久的圣上,不過是可憐的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方向,他什么都沒有,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著這天下被太后握在鼓掌之間,他若輕舉妄動,怕是連命都會賠進去……
她不知他對自己究竟是逢場作戲還是托付了真心,可這場關于棋子與棋子的游戲,狄繾綣卻是那么不爭氣的輸了,把心輸了進去,她開始不在意自己只是一顆棋子,她開始默默地想只要他好就好,她開始討厭腥風血雨,愛上了這般安逸的生活,可惜了,這個世界里,她的存在,就是一場嘲諷,她的希望,又會有誰能聽得到呢!
喬靜姝的一封書信,她笑,她哭,她笑這天下終于亂了,她哭她的夢里,已經只剩下安逸……
月上枝頭,銅鏡前的人輕撫鬢角,唇角微勾“本妃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要是你再不見,雲遙王,怕是再要將這皇城翻個底朝天吧!”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