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望,阿望。”
有誰似乎一直在叫著她的名字。
她努力睜開眼睛,看到一張清冷卻溫和的面容。
“阿望?”她喚。
“不,你才是阿望。”那個眉目清淡的女子卻朝她笑著,笑容燦爛,猶自天真,“對不起,阿望,由于我的自私讓你一直孤苦無依地活著,現在你回來吧,做回真正的你……”
“你不會死的……”她看到女子身后滲出了大片的血跡,她慌張得抱緊她,“你就是你,我不是莫望,你才是,莫家小姐莫望,劍術高手莫望,你堅持住,我去給你找大夫!”
“別去,阿望,別傻了,我活不了,也不能活下去……你替我好好活著,你就是莫望,你才是莫望啊,我搶走了你那么多年的榮耀,你該恨我入骨……”
“不,我不是,我是莫夕,我不是莫望!”
“你是,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替我活著,也替我好好照顧林墨白,這一切本該是屬于你的,記住,你是莫望,劍術高手莫望,莫家小姐莫望,不應該活得卑微,強大起來……”
女子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鮮血一直滲到她的手上,她陡然間心生恐懼,后背盡是冷汗。
“莫望!”她猛地大叫,睜開眼睛,看到大片大片的陽光,似是粘稠一片的墨,在水里暈染開深深淺淺的痕跡,在她眼里融化成無可壓抑的悲傷,一陣陣,沖擊著她的胸腔。
“莫望?”身邊突然響起一個輕輕的笑聲,“你不就是莫望嗎?莫家小姐莫望。”
她愣住,側頭,看見一個黑袍男子,他微笑著,面容溫和,舒雅有禮的模樣。莫夕再細看,發現此人生著一雙狹長的鳳眼,眼里流光淌動,眼色清淺似碧玉,目光平淡柔和。一個沉穩而又內斂的男人。
“閣下是?”她平復了情緒,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讓自己看起來自然點,然而,她眼神里的迷惘和痛苦出賣了她故作平靜的狀態。男人覺得她這種隱忍而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熟悉極了。
“顧流。”他回答她。
“顧流?”她反問一遍,神色愈加迷離。
“醉仙樓下,姑娘與人相撞,可還記得?”顧流微微一笑,給她提醒。
她卻仍茫然,“只有墜落,不曾相撞。”
“幸虧姑娘還能記起自己跳樓墜地。”
“你不必委婉試探我,我未曾失憶。也不必怕打擊到我,都跳了樓的人了,可還有何畏懼?”她似是一下子清醒過來,目光逐漸清明。
顧流細細打量她,莞爾。“姑娘的意思,是指……”
“我叫莫夕。”她打斷他的話,“與莫望無關。”她開門見山,寥寥幾字交代完自己的身份,撇開自己與莫家的關系。然而,能撇開嗎?她姓莫,又頂著一張與莫望無異的臉孔,說出去她與莫望無關,怕是誰都不信。
然,顧流點點頭,“我信。”
我信。信任。莫夕愣了。
顧流道:“我親眼見到莫望被人刺穿了胸腔,血流不止,不治身亡。”
話落,顧流不意外地看到莫夕的臉色瞬間變得微妙起來,她雙眼一瞇,眉頭微蹙。
說起來,此事發生在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可算是發生一件大事。此事便是牽涉到江寧莫家。
江湖人人都道,江寧莫家是武林中有名的世族大家,祖輩皆以劍術擅長,素有“武林第一劍”之稱。
然而兩個月前,莫家嫡女莫望與齊州“五怪”在五臺山一戰,竟被五怪殺死。此事震驚江湖,莫家家主誓要討一個說法,于是此事沸沸揚揚鬧了大半個月。
恰好,那時莫家被傳出與遼人私通交易的消息,馬上被安了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被官兵看查。
前后不過半月,莫家幾乎遭受滅頂之災。而在此事曝出之前,也在莫望出事前幾天,莫家準女婿、莫望未婚夫林墨白突然悔婚,并舉家遷回京城。
因而有人揣測,莫望是因為未婚夫突然悔婚離開而想不開去了五臺山準備削發為尼,恰好遇上與莫家有過過節的齊州五怪,動起了手,然而,令世人不明白的是,劍術幾乎群冠天下的莫望怎會死于五怪之手。而自那以后,五怪也突然在江湖上失去了蹤跡,無人知曉原因。
說來也可笑,莫望未婚夫林墨白乃世家之子,本與莫家門當戶對,只不過莫家是武林世家,而林家是近幾年從官場轉到江湖,當初也是靠著莫家的名聲在武林中日益壯大起來。今時今日,莫家一夜之間沒落,而悔婚的林家遷回京城,轉眼便又做起了官。
消息一出,真相大白。原來竟是林家將莫家與遼人私通的罪名告發,林家家主在返京后由于立下此等大功官拜正三品,再次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