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顏公子再次笑了一下,冰涼似雪。
他手一抖,從袖中現出一把長劍來,那劍長六寸五分,劍鞘銀白樸素,正是那把承影劍。
林墨白再次吃了一驚,顯得尤為不可置信,半晌,他面色一變:“你……”
“想兵分兩路?愚蠢?!?/p>
無顏公子的聲音很輕,略微低沉,讓人聽來猶如嗅到了來自天山的寒涼味,甚為冷冽。
林墨白苦笑一聲,想必他派出去趁著暗夜想要兵分兩路的侍從早已遭遇不測,所帶的承影劍才會落入無顏公子手里。
“七星龍淵?!睙o顏公子道。
林墨白聞言眼露警惕,拉著小魚往后退了一步。
小魚這會兒哭聲漸小,只剩下抽泣聲。
她緊緊抱著林墨白的腰身,眼睛都不敢看無顏公子。
護衛上前橫劍。
無顏公子沒有動,似乎朝一側廊柱的方向側了側頭。
夜色寂靜,不遠處有打斗聲混合著慘叫聲隱約傳來。
血腥味越來越濃郁。
夜風冰涼。
林墨白心里彌漫不詳感。
“即便殺了林某,林某也不能將七星龍淵給你!”他憤聲道。
“那你在殺莫望之時,怎么就沒表現出這份深情呢?”無顏公子淡淡反問。
林墨白陡然間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你說什么?”
“我說,你,殺了莫望……”
輕輕的聲音涼涼散在彌漫血腥味的夜風里,吹到莫夕耳畔,莫夕愣住。
莫夕手一抖,下一刻,眼神沉寂,流光從袖中抖開,她一劍就朝無顏公子刺去。
無顏公子似乎早有防備,即便是在這么短的距離內,即便莫夕用了“浮羽”速度快到本該令人無可躲避,但,他輕飄飄身子一滑,只偏過一寸,便劍走偏鋒。
躲過她的招式,無顏公子并未出手,只是看向突然殺出來的莫夕。
黑衣人瞬間便圍了上來。
莫夕在他們眼里一直是個燙手釘子,不經意消失,不經意出現。
無顏公子抬手,命令黑衣人退下。
“莫夕!”林墨白也是嚇了一跳。
殺氣在莫夕身上蔓延而出。
莫夕盯緊了無顏公子,手上流光一動,劍尖指地。
無顏公子看了一眼她的劍,緩緩揚起了手里的承影劍。
林墨白一驚,連忙道:“莫夕快走!”
莫夕的出現讓林墨白隱約意識到這一路來她一直在身后尾隨保護他。他心里莫名一暖,但是今時今日這種情況,他們面對的是殘忍無情的流沙,且無顏公子親自出手,莫夕萬萬犯不著為他丟掉性命。
莫夕恍若未聞,看著無顏公子出鞘了承影。
“據說承影劍有影無形,唯有晝夜交錯的剎那才將劍的力量發揮到極致。不知無顏公子能否在這個時刻控制好承影的力道?!?/p>
莫夕面色淡定,眼里堅毅明亮,似乎決心要同傳說中武藝獨絕的無顏公子一較高低。
無顏公子揮出了承影劍,劍身細長如同軟劍,在一色月光下閃著細碎的銀光,鋒利的同時又無盡優雅,實乃一把好劍。
莫夕瞧了幾眼他的劍,眸中亦是贊許之色。
無顏公子劍尖指地,蓄勢待發,但身上散出的一絲殺氣足以壓攝在場所有人。
莫夕突然一把收起了自己的流光劍,反身對林墨白道:“借公子七星龍淵一用?!?/p>
林墨白眼底迷離,總覺得這個叫莫夕的男子在那一刻給他一種莫望的感覺。
“莫夕三番四次救助林某,林某感激不盡,但是現下完全沒必要再淌進這趟渾水里,莫夕走吧?!彼俅蝿竦?。
“七星龍淵?!蹦υ俚馈?/p>
“哥哥……”小魚突然扯住了林墨白的衣袖,眼里有著異樣的神采,那是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望。
林墨白心里一動,最終將七星龍淵交到了莫夕手里,并再次勸道:“打不過便走,不要再回來了?!?/p>
莫夕聞言卻覺得好笑,打不過就跑,想來是武藝薄弱的林墨白受他父親影響吧。
對于像莫夕這樣的從小便接受嚴格訓練的劍手來說,打不過的下場只有死,從來沒有逃跑一說。
逃跑者,懦夫也。
莫夕斂眉,握住七星龍淵劍虛挽了一個劍花,近十年都沒有觸碰過這把劍了,這劍在莫望手里只是成為一個身份的象征而不會去好好用它,如今再握,一種異樣的親切感和熟悉感涌上心頭,并不覺得生疏。
“承影對七星龍淵,是絕好的。”無顏公子似乎很是滿意這場對決,“報上名來?!?/p>
“莫夕?!?/p>
“流沙無顏?!睙o顏公子的面具在澄亮月華之下閃過細碎的點點銀光,銀光之銳利,全都及不上他手中的承影劍寒冽。
無顏公子劍尖一揚,直指莫夕,身姿筆挺如竹,身上散出一色寒涼之意。
殺氣蔓延在微涼的夜空里。
莫夕注意著四面八方的動靜和風聲,眉目一斂,腳下微微一動,右腳往后退開半步。
廊中站著的林墨白一直緊緊盯著他們的動作,嗓子是干啞的,心里甚為擔憂,小魚緊緊依偎在他身邊,眼中淚意漣漣。
先發動攻擊的是莫夕,莫夕沒有林墨白想象中那樣最先出動神招,而是以最普通的一劍,朝無顏公子面門直刺而去,七星龍淵劍在夜風中劃開一道冷冽的劍氣,十足霸道。
無顏公子手腕一轉,橫劍直擋,輕松一招便化去了莫夕力道十足的一劍。
莫夕這一劍卻未被他擋回,她將內力灌注在手上,在出手前右腳就錯開半步,為的就是一擊后足上使力不被擋回。
無顏公子以承影抵住之后自然明白了莫夕的想法,他嘴邊扯開一道冷笑,面具一角閃過寒光冽冽。
手上使了兩分內力,長劍一動,便抖開了莫夕的劍,承影劍氣如芒,帶著萬年冰山之寒氣揮向莫夕下盤。
莫夕早料到會是如此,面色如常,快速收劍執于后背,同時腳下步伐一旋,身姿翩然而起,“浮羽”使出,在無顏公子一劍揮來之際早已翻身而起,身影如燕,直射向高空。
莫夕知曉無顏公子功力深厚,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她第一招是下了功夫的,直刺,看似尋常,實則不然,她一來是為了給自己余下招式做鋪墊,二來是為了試探他功夫深淺,卻不料他輕松化解了她的招式,哪怕她用了十足的內力去刺這一劍,無顏公子內功之深厚實在令她匪夷所思,她行走江湖多年,這是第一次碰到,恐怕世上也少有人能如此厲害。
所幸,她在腳上做了一些功夫。因為她如今還不能使出莫氏劍術,所以跟無顏公子這一戰是用了別家的拳法和劍術,但遠遠不能跟無顏公子比擬,她因此留了一手輕功“浮羽”。
紅塵在教習她之時,便對她說過:“輕功者,多飛行,飛行者,又必以物體作依托,因而兩足起到很大作用,阿望,今日我要教你的不僅僅是關于輕功者的足法,更是尋常習武中腳步的重要性,不論是實地作戰還是空中飄掠,步伐都至關重要,尤其是輕功高強者,更能輕松轉換由打斗到飛掠的過程。你必須做到速度與攻擊并重,而不是一個好看的飛行空殼子。”
莫夕心里澄亮一片,紅塵教導之言盡數在她腦中浮現。
速度與攻擊并重。
她此刻猶如一片浮羽,右手執劍負于身后,在上升到一個界限時霍的又旋身而落,這一次,她眸中發亮到寒冷,右手遞出,七星龍淵在她掌中宛如有了生命,寒光一閃,直直朝下,刺向無顏公子的天靈蓋,她的速度加以浮羽輔佐,快到驚人,以林墨白的角度望過去,只是覺得夜空中白光一閃而過,眨眼的功夫便沒入了無顏公子站立的地方。
“轟隆”一聲巨響,校場上白光陣陣,小魚嚇了一跳,一把抱住林墨白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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