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內,百花嬌艷欲滴,草木扶疏掩映整個院落陰涼深重,回廊層層,在盡頭佇立一道黑影。
顧流的黑衣在腳邊微微飄拂,銀色流紋閃爍細碎光華,一色矜貴,又滿目寒涼。
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青衫男人跪在長廊下,面色如常,沉默著。
紫袍男子妖嬈一笑,立在一側,問:“公子為何不派屬下去斬殺林氏小兒?”
“還有機會。”顧流沒有回身,身姿頎長,秀挺如竹。
“青光……”
他至今都不知青光犯了何錯,他一過來便見青光跪在那里,起碼已有一個時辰了。
“紫玨,青光一事你也長個教訓。”顧流突然道。
紫玨反應不過來,微愣。
“莫夕。”顧流道出二字。
紫玨再愣,片刻反應過來,當下單膝跪地。“屬下明白。”
他后背不自覺出了冷汗,那夜公子只說殺林墨白,卻未曾說要取了莫夕的性命,而青光卻一劍刺傷莫夕,難怪那時候公子竟會踢過七星龍淵擊偏青光長劍,若是當時青光殺了莫夕,那后果不堪設想!
紫玨光是想想便覺得可怕,想來也是,在他們返回校場之前公子與莫夕便有一戰,若要殺他公子那時候便可以要了莫夕的命,可公子卻未痛下殺手。外人可能不知,但他們跟在公子身邊多年豈會不知公子身手,那個混賬小子莫夕再厲害,也不敵公子之手,可見那一夜是公子刻意留了莫夕一命,但,目的何在?
紫玨身上汗涔涔,斗膽問一句:“萬事留莫夕一命?”
“世上能傷莫夕者,唯我一人。”顧流突地轉過了身子,面對他們,眸中劃過一道冷光,寂寂發亮,宛如天際寒星,篤定之意昭然若揭。
紫玨心里一驚,和青光當即叩首,齊聲道:“屬下謹遵公子教誨!”
公子用意,也越加不可令他們思議。
微風徐徐,拂過高大樹木,繁枝綠葉,簌簌作響。
金絲萬縷,逆了顧流一身光芒,越顯得高貴優雅,恍若神袛。
紫玨和青光抬頭,卻見柳裳從小徑處款款而來。
柳裳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直接繞過他們,向著顧流俯首道:“公子,京城方面傳來消息,清薇小姐不吃不喝,絕食兩日,只求見公子一面。”
話落,紫玨和青光又是詫異,不由面面相覷。
“想來清薇小姐思兄而病。”紫玨干干一笑,四人中一向他話最多,膽子也最大,青光不免瞪了他一眼,嫌他多嘴。
顧流對此不做回應,轉身便越過回廊,走開了。
留下三人呆愣原地。
紫玨站起身來,拍一拍膝蓋,問:“柳裳,這清薇小姐怎么不招公子待見?分明同胞至親。”
“你什么都知道!”青光不大認可紫玨的話。
紫玨細細笑,“唉,青光,你跪著,別起來,公子沒說免了你的罪。”
柳裳心情低落,眉色憂愁,“對公子而言,向來沒有什么至親不至親之分。”
“這話說對了,公子獨斷。”
紫玨點點頭,眼色妖嬈,似有琉璃生輝,眸底卻微微一深。
要不是四年前出了那檔子事,恐怕公子還會顧及清薇小姐一點。
入夜,下起了雨,雨勢不大,卻會濕人,小道泥濘,樹林子潮濕,霧氣深重。
馬車轱轆轆走著,甚為艱難。
侍衛披著蓑衣,駕馬跟在馬車四周,寸步不離。
林墨白一行人一日來不停步地趕往楚州,據說楚州清平縣有一個避難山莊,但凡江湖上犯了錯被仇家追殺者,皆可在此山莊停留一日,此莊定會保護來人安全,但莊主也要來人履行他們一個承諾。
沒有人知道該莊莊主會出什么要求,這一場交易者多會保密,因而這個避難山莊愈加神秘。
傳言,從未有人打破過避難山莊的規定,江湖上就算再兇惡的仇家都會按照規矩停手一日,也有硬闖的,但私闖者無不橫尸荒野。
林墨白和莫夕是沖了這個傳言去的。
他們必須要在天明前趕往清平鎮,找到這個叫做“閑客居”的避難山莊。
小魚縮在林墨白懷里睡著了,一臉倦容。
林墨白亦是眉目疲倦,再看莫夕,她平靜到冷淡,一直閉目養神。
“莫夕以后打算怎么辦?”林墨白突然輕聲問。
莫夕眼睫一顫,緩緩睜眼,目光清淺,卻異常柔和,但是又藏了一絲迷離。
“走一步算一步。”她搖搖頭,他們都知道一旦惹上了流沙,那么下半輩子怕是要在逃命中度過了。“眼下一個事實擺在我們面前,那就是我們根本斗不過流沙,唯一有點希望的莫過于公子回到汴京,依靠朝廷的力量躲過這一劫,我想,流沙該不會公然和朝廷對著干。而閑客居,莫夕沒有把握他們會招架得住流沙,只能前往一試。”
林墨白點一下頭,“雖然不知流沙目的是什么,但是莫夕能否告知在下,莫夕屢次幫助在下又所為何事?”
“這一點對公子來說并不重要。”
“不,重要。”林墨白不相信莫夕沒有半點理由前來死命保護他,他總覺得,她是受了什么承諾而來。
“莫夕,你如實告知我,可認識莫望?”他終于還是問出了深藏心中的問題,他眼里淚光一閃而過,他太想知道了,到底莫夕認不認識莫望,又或者莫夕到底是不是那個死去的莫望。
他牢牢盯住莫夕,可令他失望的是,莫夕眼底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起伏,她搖搖頭:“這也不重要,對于一個死人來說,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就算她說認識莫望,就算她說莫望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就算她說她是受莫望之托前來保護他的,已經死去多月的莫望也不會再活過來。
與其讓林墨白再次心生愧疚,還不如把一切都瞞著,等到他平安無事娶妻生子她便安靜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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