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婠選這個時候到云水間來找皇上,無非也是念在和離陌的關系上,希望菁婕妤能給自己幫忙。再不濟,菁婕妤隆寵正盛,給自己一些提點也是好的。
卻不料跟著菁婕妤出了門,菁婕妤并沒有半句提及如何能對了皇上的心思,只是笑著囑咐鳳婠:“天越發涼了,陌兒記掛著公主的身子呢。需得保重,別讓陌兒擔心。”
鳳婠咬唇不語,她原想聽菁婕妤說的可不是這個。只是現在菁婕妤如此關切,又不好再說其他,只得點頭謝過了,帶著綠依、紫蘿回了鳳棲閣。
其實,鳳婠也不是完全不知菁婕妤有明哲保身的意思。何況菁婕妤的身份何其尷尬,對鳳婠能多些關心也是念在離陌是駙馬的份兒上。可心里這口氣總是順不下來,索性就命人關了鳳棲閣的大門,就此修身養性般的給自己拘了起來。
過了半月,太子位的事情還在朝中作為每日的課題一般不停的爭論,皇長孫云翔的事情卻已經定了下來。竟然是交由楚貴妃撫養。
鳳婠聽說這事,只是輕輕嘆氣。又叫之前由鳳棲閣派去的四個宮女回來,其他的事也不做理會了。
楚貴妃不是旁人,正是二公主鳳楹的母妃。
自從璟瑜皇后過世以后,皇后之位也一直空懸。宮中的各位主子都爭寵不斷。偏偏這位楚貴妃從不提及皇后之位,在皇上面前更是恪守本分,一心的撫育二公主和七皇子,人前人后都是母慈子孝、又與世無爭的一副好景致。
可鳳婠最清楚,這宮闈之中,爭的不一定能得到,不爭的也不代表就不想要。所以這皇長孫交給楚貴妃撫養,面上看起來是讓翔兒遠離了紛爭,可實際上,等于送入了暗流的漩渦。
心思上怏怏不快,鳳婠覺著身子也難受起來,整日就是懶在鳳棲閣的軟榻上。榻下燃著火盆,懷里抱著暖爐,偶爾推窗看看外面的天空,卻不肯出門半步。
直到那日早上,紫蘿推窗一看,告訴鳳婠:“公主,下雪了。今年這雪來的好早。”
“嗯,就開著窗吧,倒是清爽。”鳳婠披上一件貂皮大氅,又把一雙手都塞進狐皮的暖手筒里,靠在窗臺上向院子里瞧著。
自打上次從云水間回來之后,鳳婠就不再開那西邊的窗子了。今天也是只開了南邊的窗,看著鳳棲閣院子里幾株落了葉子的桃樹積上了一層的白雪。
忽地,一陣輕盈飄渺的琴音傳來,隨著天上舞動的雪花一起飄進了窗子。只是那琴音似乎比那雪花還輕,只在鳳婠的耳畔一繞便尋不著痕跡了。
鳳婠一怔,轉頭看向了西窗。最后還是起身走了過去,輕輕將窗子推開一條縫隙。
然而,向云水間望去,卻只見那院子里兩個婆子在掄著掃帚掃雪,哪里見有人彈琴?
“公主,好像是后院的梅林。”紫蘿拉了拉鳳婠的衣袖,向后院的方向指指。
鳳婠心思一動,側耳去聽,果然琴音是從那邊飄過來的。
紫蘿最是藏不住事,聽到琴音就喜笑顏開的去往暖爐里添炭,然后用一只夾棉的口袋包好了往鳳婠懷里一塞:“公主快去看看吧,若真是駙馬可留不多久。再多猶豫半刻,侍衛就把人拖走了。”
鳳婠原本心驕氣傲,暗地里對菁婕妤也有些怪罪。可打從耳畔的琴音響起,心中就好似揣著一只小兔子似的,再也靜不下來。
又被紫蘿推著出門,索性就大方的朝梅林走去。
今年雪落的早了,梅花卻還未開,只是一朵朵花苞靜默的守在枝上,卻是蓄勢待發等待怒放的樣子。
鳳婠自那梅林間輕巧的穿過,就聽到琴音越來越清明。直到見著湖畔那盤坐于地、正在撫琴的人影,才快步走了過去。
“怎地就坐在這里?也不鋪一張毯子?”鳳婠見離陌將古琴平放在盤起的膝上,可身下除了一層白雪竟然連個蒲席都沒有。
“只是路過這里,所以席地而坐,送一曲給婠婠就走。”離陌抬頭對鳳婠一笑,隨即將琴抱起,站直了身子。
多日不見,離陌那原本略顯青澀稚嫩的俊顏多了幾分男子特有的剛性。可那笑容還是如此的妖嬈魅惑,配上高挑的身形、寬寬的肩膀,竟然莫名的讓鳳婠有一種壓迫感。仿佛站在他身邊就要不自覺的仰視。
鳳婠不喜仰望于人,于是退了兩步,只盯著離陌懷里的古琴,柔聲的問道:“可還好嗎?缺不缺什么東西?”
“都好。”離陌仍然少語。
兩人就這樣靜默在梅林里,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過了一會兒離陌才重新開口道:“姐姐孤身在這宮中,我也掛念良多,還望婠婠替離陌多照應一些。”
鳳婠原本心氣順了,可聽離陌這樣一說,頓時又想起菁婕妤畏首畏尾、明哲保身,不肯替自己在父皇面前說話的事。有些壓不住性子,小嘴一撇,想要無端的抱怨幾句。
卻聽離陌又說道:“皇長孫之事,離陌自然不當問。可婠婠如此聰明,又怎地不懂姐姐的暗示?”
“什么?”鳳婠一怔。這宮中的事情,還鮮少有她轉不過彎兒的。只是她從來無心宮闈紛爭,也就時時都以年紀還小為依托,從來不肯表露性子。
卻聽到離陌如此一說,低頭默想,把菁婕妤對自己說的話一句句的又回味一遍,卻還是找不到一絲的頭緒。
離陌見鳳婠思量半晌仍是眉頭輕蹙,不禁出聲提醒:“那日的事情,姐姐都已經對我說了。公主可曾記著,圣上如何說皇長孫不便交由婠婠撫養?”
“父皇說,我還是未出閨閣的姑娘……”說到這句,鳳婠頓時明了了。
原來皇上不肯將翔兒交給自己,其意就在于自己選了離陌做駙馬呀。試想云翔才不過三歲,跟在自己身邊起碼還要十年的時間,可自己總不能十年之后才大婚吧。
偏偏自己要下嫁的是個云焰國的質子,若是自己還帶著云翔在身邊,萬一離陌有了二心,以皇長孫相要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