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兄弟情深

一縷刺眼的陽光灑入井底，阿御瞇著眼抬頭看去，只見未臨風已經出了井口，而清晨的第一絲陽光也慵懶的舒展開身子，就仿佛灰塵無孔不入，海水漫過無聲，沉寂了一整夜的太陽，此刻仿佛充滿了活力，不斷席卷著向前鋪灑，向前滾動。

而不知多少年沒有見過陽光的井底，一點一點被不遠處的金色波浪所覆蓋，阿御抬頭望去，只見未臨風、陶烈爾和尹老等人皆站在井口呼喚著他，那聲音似乎很遙遠，就連動作也仿佛延緩了好幾拍。

井底塵土飛揚，所有尸體在見到陽光一瞬間全部崩裂開來，卻唯獨只有盤坐在中間的尸體分解的極為緩慢。阿御湛藍的雙眸再次出現，他清楚的看到，四周骨灰散落一地，可中間這具干尸的骨灰卻在盤旋之中升空而去。

阿御不敢置信的望著那干尸，自己的判斷不會出錯才是，他忽而恍然大悟，難道是這兩具尸體在臨死之前交換了血液，所以才會誤導自己？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這荒謬的推斷，怎么可能有人會算盡天機，又怎么可能會有人在這世上擁有交換血液的法門？

忽然，醇厚的男聲飄過耳際，雖然眼前的干尸并沒有任何面部表情，但阿御卻總覺得他睜開了雙眼，正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說出這番話，“哥哥曾說，我二人不可同日修仙，否則一人成仙之時，便是一人魂飛之日，可是我不能沒有他，就如同他放不下我一樣。我知道，他一定早就算到了這一切，否則不會和我交換周身鮮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二人一母同胞，本就流淌著一樣的東西。呵呵，如果不是為了我而妥協，今日飛升成仙的人，一定是他。”他雖在笑，聲音卻比哭還難聽。

“其實我并不想成仙，一個人，不生不死，這與死又有什么區別，對我而言，這甚至比死更可怕。從此以后，生生世世，我與他再無交集，若是知道如此，我情愿今世我為人，他世我為畜，生生世世無止盡，流光皎潔處，仰望夜空時，至少還能感受到他也在看著我。”

男子頓了頓，聲音中透著無盡的滄桑和悲愴，“你是和我們一樣的人，不是嗎，因血而生，無血而亡，我們永存的是靈魂，而你永存是肉身。只可惜，我們都是被詛咒的永生之人，注定從此以后行走于黑暗之中，漂泊于九天之外。”

他長嘆一口氣，“好好珍惜你的兄長，手足之情、愛人之心，只有等到失去之后，才會追悔莫及。”

隨著干尸消失速度的加快，那溫潤的男聲也淹沒在無盡黃沙之中，“哥，我愿付出一切代價，只為折下一支翅膀給你，因為沒有你，即便能夠遨游天際也不再自由。哥，不要拋下我，從此以后，我會折斷雙翅，守著對你的思念，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此刻的阿御就仿佛身處大漠的孤狼，他的嚎叫再也得不到同伴的回音，因為那個人說的沒有錯——他們生而注定漂泊，殺戮是他們的行囊，孤單是他們的同伴，而傳說中的不生不死，是一種罪孽，比死更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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