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阿團撐著枕頭坐起來，抓抓頭發，“大師姐。”

竇錦云一身青色勁衣，長發披散，瞟她一眼，把一碗姜湯遞給她。

謝阿團乖乖接過姜湯，咕嚕咕嚕喝下，放下碗抹抹嘴，到處看，“咦這是哪里？”

竇錦云坐到窗前，留個背影給她，拿了木梳麻利地梳頭發，“我的房間。你的在隔壁。咱們一個屋子。”

她已很快地將長發梳好，像男子一樣束起，以青色發帶綁好，轉過頭來對謝阿團說，“昨晚練完內息，我們找不見你，還以為你偷偷溜回山莊玩了。結果臨睡前還不見你回來，才猜著你大約是丟在獅子崖了。”

說著她走過來，將一把銅門鑰遞給她，“你昨晚本該去后院領門鑰，我給你領回來了，記著你住采蘭居東院。起來穿衣服，去集善堂吃過飯，再去靜思閣。”

謝阿團低頭看看自己，穿著干凈的白色中衣，又偷偷摸摸去挑開中衣看，居然連肚兜都換了。

正想說話，竇錦云已走到門口，纖細高挑的身子在地上投下一條影子，“別看了，我幫你換的。肚兜是新做的，送給你了。”

謝阿團不好意思道，“謝謝大師姐。”

可大師姐已經走了。

謝阿團長吁口氣，又倒回床上發呆，剛倒下，外面就響起紅豆的大呼小叫，“小姐，小姐！”

紅豆小姑娘無比焦灼地從門外跑進來，撲到床邊就哇哇哭，“小姐，小姐你嚇死我了。我一早就聽廚房的人說，有個叫謝阿團的女弟子昨晚掉下獅子崖了。你沒事吧小姐？老爺說你要出了事我就去死！”

謝阿團坐起來，將自己披散的長發往兩邊一分，吐吐舌頭，“當然沒事，你小姐我福大命大。”

紅豆趴在床邊哭，“小姐，命大也經不住你這樣作死啊……嗚嗚嗚……你才來一天，全山莊沒人不知道你……”

謝阿團驚訝道，“我這么出名？”

紅豆摁了把鼻涕，抽出繡帕來揩，“大家都說，七師父好命苦，被掌門師尊逼良為娼，收了個好作死的徒弟。”

謝阿團：“……”

紅豆把剛流出來的兩滴眼淚眨回去，又表情賤賤地問，“小姐，我還聽說是七師父把你找回來的，快說說，七師父是不是抱著你回來的？”

謝阿團一聽就怒，猛一拳砸向床板，“抱個屁！他把我丟肩上掛著扛回來的！”

紅豆啊了一聲，驚嘆道，“想不到七師父如此粗獷。小姐你果然品味獨特。”

謝阿團煩躁地揮揮手，“滾滾滾……哦帶好吃的東西沒有？”

紅豆趕緊獻寶，“有有有。”

謝阿團出名了。

她作死的光榮事跡傳遍山莊上下，每到一處，都有人向她行注目禮，甚至還有不認識的師兄笑嘻嘻和她打招呼，“謝師妹，你是怎么掉下獅子崖的啊？”

……要你管！

謝阿團臉皮厚，不受干擾，問著路去靜思閣。紅豆帶了小點心給她，她不想去集善堂吃飯了，不過好像點心吃多了，撐得有點惡心。

轉過彎，跨進一個院門，不想看到師祖他老人家正站在花庭正中一棵大樹下，樂呵呵逗一只風騷艷麗的虎皮鸚鵡。廊下庭中，有三五個青衣門人在掃地。

她跑過去拍馬屁，甜甜喊一聲，“師祖早。”

師祖歪過頭，看見是她，眉眼一彎，笑了，“是阿團啊，還是活蹦亂跳的嘛。”

謝阿團笑嘻嘻湊過去，“托師祖的洪福。”

師祖正要說話，忽然眼睛一瞇，看向她身后，“不該是托你師父的洪福么？”

謝阿團轉身一看。

秦崔正跨進院門，一抬頭看見她，臉就垮了。

今日秦大爺換了身玄黑滾銀邊的勁衣，頭發束得整齊，手里提著根紅纓長戟，威風凜凜身姿挺拔。

謝阿團覺得這臭狗屎沒救了，穿什么都好看。

秦大爺繃著臉走過來，抱拳行禮，“師父。”

師祖嗯一聲，瞇著眼去逗鸚鵡。鸚鵡在鳥籠子里跳來跳去，黑豆眼骨碌骨碌轉。

秦崔目不斜視要走，謝阿團忙喊，“師父，我今日做什么？”

秦崔沒看她，冷道，“別作死就行。”

謝阿團急道，“我……”

不想她才張口說個我字，那只風騷的鸚鵡突然就失心瘋了，跳著尖聲接道：“我要睡你！我要睡你！”

院子里詭異的靜了。

門人們扶著掃帚看過來，滿臉驚世駭俗。

謝阿團張口結舌，面紅筋脹地解釋，“不不……不是我在說話。”

秦崔表情難測，頭也不回地走了。

鸚鵡還在跳來跳去，一個勁地尖叫，“我要睡你！我要睡你！我要睡你！”

師祖納悶地沉思，“哪個兔崽子吃了豹子膽，敢教它說這種渾話？”

謝阿團有氣無力地請求，“師祖，您讓它先閉嘴行不？”

師祖拍了下鳥籠，“大爺，閉嘴！”

大爺就閉嘴了，掉頭去用嘴順自己的羽毛。

謝阿團欲哭無淚。

大爺？師祖您的鸚鵡名字好有個性。

很快謝阿團就發現，如意山莊有個特色，門人極好八卦。不到一個時辰，關于她謝阿團早上偶遇逗鳥的師祖以及路過的師父的段子，就傳來傳去，傳成了這樣：

“哎哎你們知道不，七師叔新收的徒弟謝阿團，當著師祖的面說，要睡她師父呢。”

“啊啊這么勁爆？真是世風日下，現在的女弟子越來越奔放了！”

“我倒是覺得謝阿團挺有膽色，居然敢去啃七師叔那根石心老竹子！”

“對啊，不過你們說七師叔好睡嗎？”

“不好睡吧。除了錦云師姐，七師叔從不和女弟子說話啊。再說七師叔的口味不至那么差吧，喜歡圓滾滾的米團子？”

……唉你們造謠就造謠，不要人身攻擊好不好！我不過是長得飽滿些，至于圓滾滾么？

謝阿團覺得沒臉了。

早訓時她縮在角落里，像只瘟雞一樣低調。

對于沒有半點武功根基的新弟子，如意門是這么安排的，先讓師父統一教些調理內息的基本心法，學會調理內息后才會跟著自己師父學些基本功底，比如架馬步站樁子跑山跳梯子等等，待體力跟上了才慢慢開始學些基本拳腳。當然，有功夫底子的，直接就跟著自己師父學拳腳刀槍了。

謝阿團這種渣，自然是從學心法開始。

很不幸，今日來教心法的，居然是翟讓那個不正經的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