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阿團急忙扭頭看去，只見石階下的平地上停著三輛青篷馬車，為首馬車走下一個藍衣干瘦老頭，捋著山羊胡，笑微微。
中間一輛馬車走下兩個姑娘，一纖瘦一圓潤。鵝黃衣裙的纖瘦，桃紅衣裙的圓潤，都十七八歲模樣，巧笑倩兮，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小男孩很興奮地招手，“秦哥哥，秦哥哥！”
秦崔微動容，直接繞過裝死的謝阿團，穩步迎去。
謝阿團：“……”
秦崔走到那老頭面前，拱手道，“晚輩秦崔見過孫掌門。”
孫掌門捋著山羊胡，笑微微嗯了一聲。
鵝黃姑娘稍羞澀，“見過秦師兄。”
桃紅姑娘笑嘻嘻，“秦哥哥好。”
小男孩直蹦，“秦哥哥，我長高沒有？”
秦崔竟難得露出一抹淺笑，伸手去撫小男孩頭頂，“長高了。”
謝阿團暗自吐血，這幾個人出現得太不識時務了，她裝死裝到一半，還要不要繼續裝？
這時孫掌門望了她一眼，疑惑道，“這是……”
秦崔道，“這是新入門弟子。”
桃紅姑娘眨眼，“秦哥哥，你新收的徒弟？”
秦崔點點頭，不再多言，作個手勢，“孫掌門請，師父他老人家在山上。”
于是一行人拾階而上。
眼見秦崔已完全將她忽略，謝阿團也不好意思繼續癱著擋路，太丟臉，于是裝成扭腳的樣子站起來，準備退到一邊去。
這時那小男孩恰好走過，忽然咦了一聲，指著她脆生生說，“姐姐，你受傷了，你屁股流血了。”
謝阿團抬起頭，啊了一聲，沒回過神。
鵝黃姑娘瞄了一眼，臉頰微紅，呵責小男孩道，“陶陶，不得無禮。”
秦崔皺眉，轉過頭來瞟謝阿團，一臉你怎么還在裝死的臭表情，不想一瞟就瞟著謝阿團褲子上的血漬，怔了怔，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整個山門都靜寂了。
謝阿團猛然回神，啊你大爺，葵水！
好想死。她跳得太歡實了！
如意門弟子武訓時都穿淺青色短衣長褲，沒有裙服，遮都沒法遮。
謝阿團趕緊側身退開，埋頭看地，滿面通紅，窘得想立馬自殺以謝天下。
秦崔默了默，聲音低沉道，“孫掌門先請一步。”
說完他招招手，一個門人機靈地跑下來，迎了孫掌門一行進山莊。
孫掌門沒搞清狀況，只以為秦崔要訓弟子，于是帶著一眾弟子先行上去了。
謝阿團張惶無措，立在那里不知該趕緊去死還是該堅強活著，正糾結，一件紫色衣袍砸進她懷里。
她手忙腳亂接住。
脫了外袍，一身月白勁衣的秦崔，冷冰冰一扭頭，“滾回去。”
謝阿團趕緊哦哦哦，面紅耳赤地將衣袍披上，也不敢抬眼看，像兔子一樣麻溜地往山門跳去了。
……秦崔扶額，這死孩子剛才果然在裝死。
山莊來了貴客，掌門師尊交好的凌云派掌門人孫掌門，攜愛徒前來拜山，這對于成天釣魚逗鸚鵡無聊得想死的掌門師尊來說，太開心了。
一開心，掌門師尊就吩咐門人設宴，還勒令七個師父都必須赴宴，拜見孫掌門，當然除了外逃未歸的翟讓大爺。
這對于眾弟子來說也是好消息，因為師父們都去喝酒陪客，沒人管了唄。山中無老虎，猴子滿山蹦。
中午時分的集善堂，就變得格外歡騰。
屠因吃著飯問，“大師姐，怎么不見小師妹？她被師父虐成渣了？”
竇錦云夾了筷菜，默默吃。
關于謝阿團作的死，她覺得她實在沒法說。
上午，當謝阿團滿臉通紅跑回采蘭居時，她恰好回屋取東西，見謝阿團怪模怪樣，身上還裹著一件眼熟的紫袍，感到十分奇怪，“阿團你又惹什么事了？”
謝阿團哭喪著臉將紫袍一脫，轉身讓她看，哭喪著臉說，“大師姐，我沒臉了。”
同是女子，竇錦云一看就明白了，皺眉道，“怎么這么不小心？”
謝阿團哭喪著臉，“我小日子到了。可師父逼我跳石階，跳著跳著就……”
她羞惱地將山門前的齪事講了一遍，又跳著嚷，“大師姐，我沒臉了！”
竇錦云無語，轉身去翻柜子里的月信帶，“臉對你來說重要嗎？”
謝阿團：“……”
她正想抗議，竇錦云忽然轉過身，詫異地盯著扔桌上的紫袍，“師父的？”
謝阿團紅著臉點點頭。
竇錦云上下打量她一眼，也沒說話，轉身繼續翻月信帶。
謝阿團紅了會兒臉，伸手去撫撫那件紫袍，蹭到竇錦云身旁，扭扭捏捏說，“大師姐，你覺得師父是不是對我有些特別啊？”
竇錦云轉過身來，將一條干凈的月信帶塞她手里，皮笑肉不笑，“嗯，會更特別的。”
謝阿團啊了一聲，站在那里默默發春。
一發春就發春到現在，都還沒來集善堂吃飯。
對于這些內幕，竇錦云自然不好和師弟們說，只含糊道，“她不餓。”
話音剛落，一個毛炸炸的聲音就驟然響起，“小師兄，放下那塊紅燒肉！”
竇錦云扶額，謝阿團你小日子到了，就安靜一天好不好！成天跳得跟蚱蜢似的！
謝蚱蜢跳過來，搶過碗筷，伸手果斷截住封玉準備下手的那塊紅燒肉，扔進嘴里大嚼起來。
屠因感嘆，“有紅燒肉的地方就有謝阿團。”
謝阿團哈哈笑，容光煥發地舀了一大碗白米飯，“承讓，承讓。”
封玉賊嗖嗖地去攛掇大家，“哎，你們知道吧，凌云派孫掌門來了，今日師父要陪客，難得沒人管，咱們下午尋點樂子唄。”
謝阿團第一個贊成，含著滿嘴紅燒肉傻笑。
竇錦云淡定道，“師父說……”
她才說了三個字，就很不幸被眾師弟七嘴八舌的雜聲淹沒了。屠因說，“哎我們找人斗蛐蛐吧。”
封玉撇嘴，“二師兄你有點新意好不好？每次都斗蛐蛐！”
屠因拍桌子說，“你懂個屁，斗蛐蛐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竇錦云摁了摁額角青筋，“師父說……”
謝阿團忽然把碗一放，滿面紅光說，“我有個好主意！”
竇錦云：“……”
屠因封玉：“快說說說！”
謝阿團說，“我有骰子。”
屠因摸著下巴說，“賭錢吶？不好吧，咱們同門師兄妹，好傷和氣。”
謝阿團鄙視道，“二師兄，你們都多少年沒下山了，你們難道不知道，最近蕪陽城很流行一種新的玩法，不賭錢，又簡單又好玩。我教你們玩。”
眾師兄興奮：“啊啊啊真的？”
竇錦云說，“你們聽我說話沒，師父說……”
眾師兄異口同聲：“大師姐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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