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阿團沒了說話的興致，幽怨地抄抄抄，又餓又累又恨，抄得嘔心瀝血。

就在小師妹嘔心瀝血時，封玉這個監工卻很無聊，先打坐默心法，然后躺地上翹二郎腿，再起來鑒賞祖師爺的畫像，數清楚祖師爺臉上有五顆小痣后，他決定打套拳消磨時間。

于是他虎虎生威地拉開了架勢。

打了一圈，覺得有人在看他。

扭頭一看，謝阿團坐在地上，背靠太師椅的椅腳，拿著快干了的毛筆，津津有味地看他打拳，見他停下，笑瞇瞇說，“小師兄，你打得真精神，比戲臺子上的武生打得好看多了?！?/p>

封玉得了贊，很高興，假裝謙遜地說，“哎哎我這不過皮毛，師父才叫打得好。我們如意門可是真刀真槍真本事，戲臺子那些武生不過是?；茏樱嬲蚱饋恚莅粋€?！?/p>

謝阿團嗖地豎起耳朵，丟了毛筆，手足并用地爬過來套情報，“小師兄，師父很厲害么？”

看得出封玉很喜歡八卦，盤腿坐下來，興致勃勃地和謝阿團說，“這么跟你說吧，咱們師父，那就是師祖手里的王牌。”

“什么意思？”

“笨蛋，就是最能打的一個唄?！?/p>

謝阿團喜滋滋，她果然火眼金睛。

封玉接著八卦，“我十三歲上山，拜在師父座下。那一年，整好流年不利，如意門的仇家們找上門來了。你有所不知，咱們如意門是靠殺人發家的，祖師爺當年是江湖上鼎有名的金牌殺手，號稱見光死！”

謝阿團：“……”

她默默扭頭去看祖師爺的畫像，祖師爺您的名號好難聽！

封玉接著八卦，“見光死這個名號威風吧？就是說剛見到祖師爺的刀光，就死了?！?/p>

謝阿團說，“你趕緊說仇家踢場子的事?！?/p>

封玉哦了一聲說，“仇家不止一個，早些年如意門得罪了不少門派，那些標榜著名門正派的草包就吵著要來滅門?！?/p>

謝阿團同情地看著封玉，“小師兄你真不幸啊，剛入門就遇上了滅門。”

封玉嘁了一聲，“我有幸得很。我告訴你，那日如意山上大雪飄飄冰封山壑，到處一片蕭殺……”

謝阿團好頭痛，這小師兄八卦不得要領，動不動就走偏啊。

封玉說，“最不湊巧的是，那日仇家來得突然，大師伯回家探父母了，二師伯下山出任務了，四師伯剛成親陪師娘回門去了，六師伯又跑出去會相好了，可仇家來了二三十人，各門各派都有。門人很驚慌，跑去敲師祖的門，說掌門師尊怎么辦，有人來踢場子，您要不要出去會會？你猜掌門師尊怎么說？”

封玉得意地去吊謝阿團胃口，把謝阿團急得貓一樣撓他，“快講啊小師兄，你說書說得真好！”

封玉不高興了，“說書是胡謅，我這可是親身經歷親眼目睹?！?/p>

他清清嗓子，學著師祖的語調，慢拖拖說，“掌門師尊說，啊這樣啊，我不巧害了風寒，不便出門啊。”

“門人都快急死了，掌門師尊又慢悠悠說話了，這樣吧，放老七出去和他們打個招呼，老三和老五好好訓弟子，哦對了，派人下山去把老六那王八蛋揪回來，老子要打死他！”

謝阿團：“……”

師祖您就是淡定。

封玉說，“結果咱們師父就遵命出去和仇家們打個招呼唄。結果就把仇家們全打得斷手斷腳了。”

謝阿團瞪著封玉，“沒了？”

封玉一攤手，“對啊?！?/p>

他不爽地說，“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咱師父厲害？他一人打二三十人好不好？那二三十人都是各門各派有頭臉的好不好？那年師父才二十歲……”

謝阿團揪住了重點，“你等等，那年師父二十歲，那就是說，今年師父二十四？”

封玉說，“廢話。難道他十八？”

謝阿團咳咳兩聲說，“那……咱們有沒有師娘？”

封玉咦了一聲，瞇起眼，慢慢往后仰，打量著謝阿團，“小師妹啊，我覺得你拜師的動機不純粹啊。”

他話音剛落，一個女子聲音就清冷傳來，“沒師娘你也沒戲?！?/p>

謝阿團和封玉扭頭一看，大師姐竇錦云背著手，冷冷地立在門口，“你們干嘛？嘮家常??？要不要給你們上兩盞茶潤嗓子？”

兩人趕緊爬起來，“大師姐?！?/p>

竇錦云走進來，瞟一眼滿地亂糟糟的紙，抬頭問，“封玉，她抄了多少？”

封玉趕緊匯報，“一百九十八遍。”

謝阿團趕緊匯報，“是二百零三遍。小師兄你打拳時，我又抄了五遍?！?/p>

竇錦云說，“阿團，你趕緊抄。日頭都快落山了，還有半個時辰就該用膳了，晚了你就餓到明日吧?！?/p>

謝阿團心驚肉跳，趕緊謝過，“大師姐說得是?！?/p>

說完又狗趴在地上，開始抄抄抄。

竇錦云又喊她，“阿團?！?/p>

謝阿團抬起臉，“啊？”

竇錦云低頭看著她，面目籠在一團幽光里，“別整日胡思亂想。但凡這樣的弟子，師父一律驅逐出門，師祖也未必鎮得住他。”

她說完，轉身就走了。

謝阿團咬了會兒筆頭，去和封玉說，“大師姐莫不是……暗戀師父？”

封玉正收撿她扔得到處都是的紙，拿起來砰地敲她腦門一下，“暗戀你個頭！大師姐為人最好了，對師父最是尊重?？斐　?/p>

謝阿團哦了聲又抄，一邊和封玉商量，“都說同門情深，要不小師兄你幫我抄抄？我手要斷了?！?/p>

封玉果斷拒絕之，“你字太丑，我模仿不來。”

緊趕慢趕，終于在開飯后不久，謝阿團這只作死的炮灰，趕完了二百五的門規罰抄任務，扔下筆和封玉一陣狂跑，沖向集善堂，弟子們吃飯的地方。

二人一沖進門，大堂里正熱熱鬧鬧圍桌吃飯的眾人一驚，紛紛扭頭看來。

謝阿團表示很無辜，她的出場總是這么閃亮高調這么萬眾矚目。

如意門弟子新舊更替，有的拜師而來，有的學成離去，但總體也不少，新新舊舊不下三百人，圍著一張一張的大圓桌在吃飯。

封玉撇撇嘴，示意謝阿團跟著自己走。

謝阿團低頭跟著他走，走到一張桌前，她抬頭一看，立馬就激動了，“師父，您親自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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