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阿團姑娘回到如意山莊,明顯感到同門師兄看她的目光都變得很深奧。
來到講武臺,她剛想和眾師兄熱切地打個招呼,眾師兄就熱切地圍過來了,熱切地打量她。
封玉很欽佩地說,“小師娘,你真是手段高明。”
謝阿團:“……”
屠因一巴掌掀開封玉的臉,笑瞇瞇說,“小……”
謝阿團趕緊嚷,“叫小師妹。”
屠因深明大義地說,“那是,小師娘得成親后叫。嗯小師妹你說說,你是怎么辦下師父的……”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聲音冷酷傳來,“屠因封玉,去跳山門,一百遍。”
噗——
兩人一口血噴出去,扭頭一看,黑衣勁裝挺拔如劍的師父大人,正陰著俊臉走過來,順手抄了兵器架上一把鬼頭斧,往面前地上一豎,環視眾人一圈,“為師想看看,你們的嘴皮子和拳腳,哪個更厲害。誰先來?”
屠因封玉落荒而逃。他們還是去跳山門吧。
好煩,再也不能和小師妹愉快玩耍了。因為,師,父,要,吃,醋!
謝阿團手腳無處放,紅著臉諾諾問,“……師父,我還是學那套拳么?”
秦崔看她一眼,“錦云,帶小師妹去站梅花樁。”
眾人頓時肅然起敬,師父對自己的小娘子也這么嚴要求。不過師父,您確定這樣做,成親后好爬床?
于是大家都暗戳戳地笑了。
七師父被謝阿團拿下,即將前去提親的八卦消息,一經放出,就成了如意山莊本年度最震撼的消息。
天啊,謝阿團,她,是,怎,么,做,到,的!
以前那些關于七師父和謝阿團捕風捉影的八卦,原本只是坊間野史的性質,如今這消息一出,那些八卦全成了正史!
所有的男弟子都萬分感慨:七師父口味好偏!
所有的女弟子都義憤填膺:七師父眼神不好!
七師父倒是很淡定,訓弟子訓得從容,和座下六個弟子一一過招后,去看站梅花樁的謝阿團。
謝阿團過了個波瀾起伏的年,久未被虐,身子骨養懶了,這時左手又還傷著,于是哀怨地對她師父說,“師父,我腿麻了,可不可以歇會兒?”
彼時,她師父剛打過幾場架,額上有些汗,濡得鬢發漆黑眉目如畫,勁衣領襟微敞,一派勃發英姿,立在梅花樁子下,仰望謝阿團時,直接將謝阿團的心都望醉了。他忽然伸出一只手,“跳下來。”
謝阿團……
心好醉。
她乖乖伸出右手,搭著她師父的手,嗖的一聲,義無反顧地跳了下來,自然撲了她師父一個滿懷。
講武臺一時靜寂無聲。
七師父你們矜持點好不好!
女弟子們心碎一地。
這一天,謝阿團姑娘走路都在飄,師父今天沒騙她,他在下面接著她。飄啊飄啊飄,就飄到了師祖的霽月閣。她是奉師父之命,前來找師祖要藥酒的。
門人通報后,讓她進去。
謝阿團調整調整,把滿臉癡笑收好,端莊地穿過院子,端莊地邁進正堂,“師祖。”
師祖扭過頭,笑瞇瞇,“阿團啊。”
師叔扭過頭,笑瞇瞇,“團子啊。”
謝阿團繃著臉皮裝出的端莊瞬間瓦解,她沖過去就喊,“師叔你又害我!”
師祖和師叔這對狼狽為奸的師徒倆,正盤腿坐在窗下,慢悠悠下著一盤棋。
翟讓笑瞇瞇說,“師叔怎么害你了?害你被你師父提親?”
謝阿團嚷嚷,“凍死我了!師父早就看出我裝死,他故意把我抱出去凍成狗!這說明什么?這說明師叔你吐雞血吐豬血吐狗血的伎倆,過,時,了!”
翟讓還是笑瞇瞇,“過不過時不打緊,關鍵是管用。你看你凍一凍,你師父就發春了,哪點不好?”
謝阿團剛想反駁,忽然想起她師父說,回山上后每日和翟讓說話不超過三句。糟了,今天超標了!
她趕緊閉上嘴,哼了一聲,去跟她師祖請安,“師祖,您身子骨可好?”
師祖笑著下了一顆黑棋,“尚好。改日我們一起去逐野豬。”
謝阿團:“……”
師祖,你死了都是個不正經的鬼!
她只好說,“師祖,師父讓我來向你討瓶子藥酒。”
翟讓慢悠悠說,“壯陽的么?”
謝阿團噗一口血噴出去,實在忍不住,破戒沖她師叔嚷,“我師父才不需要!”
翟讓笑得曖昧,桃花眼斜斜瞟她,“喲,試過了?”
謝阿團愣了愣,回過神來,滿臉通紅。
死翟讓,以后和你說話絕對不超過三句!
師祖拈起一顆棋,在棋盤上磕磕,“翟讓,和小姑娘怎么說話的,放肆。”
翟讓笑了笑,拈起一顆白子,果斷殺了師祖一片。
謝阿團氣呼呼,望了一眼棋盤,怒道,“師祖,我來幫你!”
師祖白眉毛一挑,“你會下棋?”
謝阿團哼了聲,“這有什么不會。我五歲時,我爹就給我請了先生,我那先生可厲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師祖表示很驚訝,上上下下看謝阿團,這姑娘可沒有半點琴棋書畫的氣質,“那你會幾樣?”
謝阿團想了想,大言不慚說,“都會點吧。不過我一彈琴,院子里的狗就狂叫,我爹讓我少彈。寫字嘛,雖然不太漂亮但我會寫,畫畫呢,先生說,謝阿團你還是寫字吧。下棋就不一樣了,我爹都下不贏我!”
師祖師叔:“……”
于是,謝阿團就厚臉厚皮地去當她師祖的狗頭軍師了。
師祖無聊,很重用他這個軍師。他在山上寂寞,時常抓弟子來下棋,翟讓對他的路數很熟,他打算用謝阿團換個路數。于是二人重擺棋局。
翟讓最開始很鄙視這顆米團子,除了壓她師父,他認為她沒半點其它理想,不想下了小半局后,他悚然一驚。
怎么自己半壁江山快沒了?
師祖捋著白胡子樂呵呵,好好好,這顆米團子可虐可玩,宜家宜室,歡樂必備。
謝阿團雄赳赳氣昂昂,吊著左手,用右手指點江山,豪氣萬千,將她師父的叮囑忘到九霄云外。
這么一廝殺,就廝殺到快晌午。
翟讓奮戰再三,最終才挽回江山,險勝謝阿團。這讓他十分驚訝,這姑娘腦子不笨啊,為什么時不時又裝的腸子?
謝阿團很內疚,對師祖說,“師祖,以后我幫你贏回來。”
話音剛落,門人在簾子外通傳,“師尊,七師父來了。”
謝阿團從蒲團上一躍而起,“糟了,師祖,藥酒!”
遲了。
她師父大人已掀開簾子,邁步進來,脧了一眼謝阿團,又脧了一眼凌亂的棋盤,解開雪氅,遞給外面的門人,走過去先請安,“師父。”
謝阿團怯怯瞟她師父一眼,她師父長年沒啥表情,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師祖笑瞇瞇說,“秦崔啊,你來得正好。你小媳婦會下棋呢,下得還不錯。”
謝阿團臉頰轟的一下熱了。
連親都還沒提呢,你們不要這么粗放好不好!
秦崔面色自若,探頭看看棋局,扭頭問,“謝阿團,你執的什么棋?”
謝阿團說,“黑子。”
秦崔看了看說,“噢輸了啊。”
他瞥一眼笑瞇瞇的翟讓,坐下來,埋頭去擺棋局,“師兄,腳好些了么?”
翟讓說,“不過傷些皮肉,不及筋骨,快好了。多謝師弟關心。”
秦崔埋頭擺棋局,“那好。明日打一架。老子看不慣你很久了。”
翟讓:“……”
師祖很高興,“在哪里打?為師要去看。”
秦崔已擺好棋局,神定氣閑伸手做個請,“來,我們下一局。”
謝阿團竊喜,師父這是要為她報仇雪恨么?
于是師祖和謝阿團開始圍觀這對師兄弟殺棋。
殺啊殺啊殺,殺到午時三刻,居然殺了個平局。
謝阿團表示很遺憾,憋不住話,對她師父說,“師父,你方才有一著要是狠點,就能殺死他了。”
秦崔問,“怎么狠?”
謝阿團張口就說,“自宮啊。”
師祖師叔師父:“……”
屋子里一片靜寂。
謝阿團驟然發現她失言,趕緊結結巴巴補一句,“我爹說的,這樣才能保存實力。”
你爹……呵呵……你爹……呵呵……
翟讓憋笑都要憋瘋了。
師祖忙去喊門人,“來人啊,傳菜,擺午膳。今日多上幾個菜。阿團啊,你也在師祖這里吃啊。”
一直到吃飯,秦崔大爺的臉色都比較青。
不得不說,謝阿團這種構造真是令人過目難忘。他心里很疑惑,自己是怎么想不開決定去提親?
他決定今晚好好審視一下自己奇葩的內心。
這么想著,他就去看他規規矩矩吃飯的小徒弟。這時她很乖,想來是和師祖師叔師父第一次同桌吃飯,她有些拘謹,只夾面前的菜,端莊地挑飯送進嘴里,吃得十分大家閨秀。
面前是一盤鱔段干燒口蘑。
他注意到,謝阿團只吃鱔段,不吃口蘑,偶爾夾到口蘑,她也小心地剔出來不吃。
呵呵。
秦崔毫不猶豫地夾了一筷子口蘑,放進她碗里,“吃這個。”
謝阿團怔了怔。
翟讓酸瞇瞇說,“哎師弟你矜持一點。師父他老人家還在呢。”
秦崔不理他,平和地問謝阿團,“不喜歡吃?”
謝阿團忙點點頭,“蘑菇我吃不來。”
秦崔點點頭,又夾了一筷子送進她碗里,“太好了。多吃點。全都給我吃完!”
謝阿團:“……”
師祖老懷甚慰,去看他嗤嗤笑的六徒弟,看樣子七徒弟火候還行,半推半就,后勁更足。只是他這混蛋六徒弟又該怎么嫁?
這兩個天災人禍的徒弟一嫁,他就耳根子清靜了。以后再也不會有掌門跑來問他:哎我把我女兒嫁給你徒弟如何?
哈哈,想想就好高興。尤其是,以后還可以隨便虐他徒弟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