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清注視著李瑤的眼睛,生怕漏了她眼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問道:“我剛剛問過舅舅了,江灣村里從來就沒有北方來的人家,你就更不可能有北方來的小伙伴了。”其實根本就沒問王林,看李瑤飯桌上回答的神情就能知道她說的是謊話。
李瑤不語,低下頭,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這事情她真不想回答,更不知道怎么回答。
焱清繼續(xù)注視著她,問道:“還有‘連中三元’,爹爹說他從沒聽說過這話。”
偽裝了那么多年的小女孩,很多時候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就是個小孩。突然這么被人揭穿是一個怪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不過,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國王長著驢耳朵”的故事都能吹遍整個世界。自己這點小秘密又怎么可能長長久久呢?眼前這個人,目前名義上還是未婚夫,被他發(fā)現(xiàn)總比全世界都知道的好。
她看了看焱清,想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又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有什么難言之隱嗎?”焱清很關切地問她。
想起了剛剛心中所想的驢耳朵國王,瑤兒說道:“我講個驢耳朵的故事吧。
“從前有位掌管音樂和文藝的阿波羅神,與一名叫瑪息阿的農(nóng)民比試誰的音樂更好。很多的神仙和凡人都作為裁判來參加了。三局兩勝,前面兩局打平了。第三局中,阿波羅彈著奇特拉琴,唱著動聽的歌謠;瑪息阿吹著笛子,唱不了歌。除了一位國王,其余所有的裁判都認定阿波羅神贏了。凡人哪有能贏過神仙的道理,阿波羅神認為他不懂欣賞音樂,為了懲罰這名覺得瑪息阿音樂更好的國王,讓他的耳朵變成了驢耳朵。
“自從有了這雙驢耳朵,國王很害怕被別人知道,每次理完發(fā)都會問理發(fā)師:‘你看見了什么?’每次理發(fā)師們都會回答他:‘陛下,我看見了一雙驢耳朵。’于是,每次國王都殺了給他理發(fā)的理發(fā)師們。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年輕的理發(fā)師去給他理發(fā),國王問他:‘看見什么了嗎?’年輕的理發(fā)師回答:‘除了國王您的頭發(fā),我什么也沒看見。’國王很滿意,不僅沒殺這個年輕人,還賞了他一袋金子。
“離開了王宮,年輕人覺得自己內(nèi)心藏著這樣一個秘密會十分壓抑。于是跑到了荒無人煙的深山之中,挖了個很大的坑,對著這個坑大喊了三聲:‘國王長著驢耳朵!’發(fā)泄完之后,年輕人填上了坑,回家去了。
“多年之后,這個坑的位置長出了一棵大樹,小孩們紛紛拿這棵樹的樹枝來做口哨。這口哨一吹響,便會大叫三聲:‘國王長著驢耳朵!’坐在國王寶座上的驢耳朵國王聽說了這件事,害怕得逃跑了,也有人說他自殺了。總之,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你也有一雙害怕被別人知道的驢耳朵。”焱清說道:“瑤兒,愿意讓我分享你的秘密嗎?”說完把瑤兒往自己懷里摟緊了一些。
焱清覺得,這個秘密是他和瑤兒最大的代溝,可能也是個不屬于眼前這個世界的巨大秘密。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哪有總是修理的道理。從中原乃至周邊諸國的各個典籍故事等,他都十分熟悉,但從沒聽見過這個神和這個故事。
“我不知道。”
“瑤兒,你和我的關系不是國王和理發(fā)師。你是我未來的妻子,我們將要攜手共度余生的。”
“可是我害怕,我怕你接受不了,會覺得我好像個怪物。”
焱清松開了李瑤,但仍然注視著她的雙眼,道:“瑤兒,我們訂婚也差不多有兩年了。你有很多謎一般的秘密,這些我早就知道了,甚至訂婚前就知道了。我從沒把你看成過怪物,反而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有著超越自己年齡的智慧。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在江南王室那么多的生辰帖里,特意選了你的這份。你的這些秘密,我覺得早晚有一天,你會愿意親口告訴我的。”
“我的生辰帖?不是鑒明大師算的嗎?”雖然也曾聽聞這場婚姻訂得蹊蹺,但還真是頭一回從焱清嘴里聽說實情。
“我和鑒明是忘年交。他其實根本不懂得算什么八字命理。”
有些被焱清感動了,瑤兒低下頭,開始慢慢陳述:“我沒你們所想的那么聰明,我只是頭腦里多了另一個人生的經(jīng)歷而已。”
說完,李瑤抬起頭,看了看焱清,道:“就像莊子所說的,不知是蝴蝶變成了我,還是我變成了蝴蝶。我也不知道是李瑤變成了我,還是我變成了李瑤。反正就這樣,兩個人生都融合在了我的大腦里。”
“那個世界你要比現(xiàn)在大吧?”焱清問道。也許這就是他總感到她的聰明超越了實質(zhì)年齡的原因所在吧。
“是,比現(xiàn)在要大很多,但是只是到二十多歲就終止了,停留在一次和朋友一起的旅途中。”李瑤解釋道。
“二十多了啊。”焱清突然很釋懷,之前這些年總覺得自己戀童是一種病態(tài),原來所戀之童的心理年齡卻是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還要大的。
不過,二十多,應該已經(jīng)結(jié)婚,甚至已經(jīng)生子了吧。難怪這些年一直都覺得瑤兒捂不熱,看來還真思念那邊的他和那個家呢。不由地傷心了起來,問道:“難怪你總說想回家。那邊的你有一個讓你思念的家庭吧。”
“那當然,在那邊,我爹我娘可好了。不過這邊的爹也好,又年輕又帥氣。只是這邊沒有娘。”瑤兒陷入了對父母的無限思念中。
“只有爹娘?”焱清有點驚訝,二十多歲還在父母身邊,瑤兒有沒有說謊呢?但看眼神又不太像。
“嗯,還有一群同事和朋友。”瑤兒回憶著,又解釋道:“同事,就是一起工作的同僚。”
焱清聽了覺得有點出乎意料,似乎女人也能上班,看來結(jié)婚這事可能也是與這邊不同的吧。又問道:“那‘連中三元’是什么?”焱清問道,這可是瑤兒之前不懈努力的理想。
“一種古老的官員選拔制度。”
“居然是古老的,看來已經(jīng)是那邊過時了的。”
“還好,制度本身還是挺不錯的。考試合格就能做官,分鄉(xiāng)試、會試和殿試。鄉(xiāng)試是在鄉(xiāng)里考試,通過了可以參加省里的會試,會試再通過了就可以進京參加殿試,直接由皇帝主考。鄉(xiāng)試第一名叫解元,會試第一名叫會元,殿試第一名叫狀元。連續(xù)三次都得了第一就叫‘連中三元’。據(jù)我所知幾百年里真正連中三元的有學之士并不多,寥寥幾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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