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清自是沒有去找過他二哥，他現在哪敢主動面對于他。二哥帶走了面條，這意思不用說他心里也不是不明白。二哥不直接說他，也是顧及兄弟情分的，他也理解哥哥的這份好。上次瑤兒就是因為他才被迫去了突厥的，自己再和瑤兒走近，只會徒惹皇兄的不滿。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里，晶清白日里在門下省混著。其實他也想忙一點，但上級總是不把重要或繁重的事情交付于他，只是掛個虛銜罷了。晚些便和朋友飲酒作樂，少了魏梁和宇文逸、李畢三人，他還有著一大票朋友。除了喝酒和騎射，他又迷上了另一項活動，玩促織，也就是斗蛐蛐兒。愛好多了，就沒空去考慮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了，他覺得這樣挺好。

沒有聽到晶清的答案，瑤兒越發有些好奇了。一直保持優雅如斯的家伙會有個這樣的名號嗎？

當日中午，瑤兒捧著飯碗，不斷著看著眼前的焱清，問：“焱清，你們兄弟三人的名字真有趣，都是品字形的字。”其實她很渴望焱清能自己爆料小時候用過什么綽號之類的，但又不好意思提，怕萬一不是或者焱清生氣。雖然從未看見他生氣，但曾聽蕓兒說過，焱清火氣上來了很可怕。

“那是父皇取的。大哥出生那時，我祖父正遇上了些事，家中諸多不順，父皇母后便希望新生命的出世能給家中帶來新的轉機，便用了三個‘吉’給大哥命名。后來家中真的出現了很大的轉機，我和三弟的名字也就都隨了大哥的名字取了。”

“原來是這樣啊。”

“其實那時的轉機并不是因為大哥的出世，而是我外祖父和我舅舅們的救助。也正是因為這事，父皇當時向母后承諾，此生絕無異生之子，一心一意愛護我母后一人。”

“陛下也算是言而有信了。”對于鄭獻公之事，瑤兒并不知曉。那次馮皇后從馮茗府上回來后，心情一落千丈，精神與身體狀況都差了很多，瑤兒只以為皇后不再等陛下下早朝，也正是因為如此。

“算是吧。母后是心性單純之人，若有后宅紛爭，必不能自保。”焱清看了看眼前的瑤兒，說是有著成熟心智的，但卻個性純凈如水一般，如果讓她也擾入后宅的爭風吃醋之中，必會污了她的這份純凈，便也不可能再美好了。

就瑤兒剛剛提問的方式，焱清怎么可能說到“二狗”這個名號呢？瑤兒也不指望通過焱清正面突破了，她想去問蕓兒。但蕓兒出嫁了，她卻不能隨意出宮去找她，好沒勁。

不過，沒過多久，蕓兒就出現在宮中了。看望過馮皇后和皇帝之后，蕓兒來到了碧華宮看望李瑤。她這輩子也是出門極少的閨秀，好友只有早已遠嫁的郭雙與李瑤二人而已。嫁去了房家，和房世聰的幾個姐妹相談也并不多，她們也多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相識了、親厚了，又意味著要分離。

“瑤兒，你可算是回來了。我當時聽晶清說你失蹤了，也嚇得半死。不過他后來又接著說二哥已經去找你了，我就放心了，相信你一定能平安歸來。”

“蕓姐姐，突厥那兒也挺好的呢，烤全羊的肉特別香。”

“你呀，在哪兒都能隨遇而安。他們那吃飯的方式跟野人似的，你也太能習慣了。”忽然蕓兒也對這個小女孩起了一絲憐憫。從江南到盛興城，也從沒抱怨過一句，吃不慣也不敢大聲伸張。去了突厥居然也沒有任何抱怨。

但是，為何當時她不選擇回來呢，而是要去突厥，說道：“瑤兒，以后遇到什么事兒別再跑遠了。這回還能知道你是去了突厥，特勒大人待你也是極好。但倘若遇上了歹人，還可真是讓人難以預料。其實去哪兒也不會比回這兒更好的，這里就是你的家。要記住，就算遇上了天大的事，回到家里都會是平平安安的，家里的人都會永遠支持你，站在你身邊。”焱清自是不必說，說到瑤兒受辱時晶清的眼神也是憤恨不已的，她自己也是極疼愛這個小妹妹。如果，晶清那份感情控制得當的話，那將會更好，蕓兒心中想著，她會努力去旁敲側擊弟弟。

聽了蕓兒的話，李瑤倍受感動：“蕓姐姐！”伸手抱住了她。這位姐姐總是樂觀溫和的人，以前自己只是當她是伙伴，但她卻視自己作家人。

“你這聲‘蕓姐姐’也叫不了多少年了。”蕓兒笑了笑。

瑤兒笑著挽著蕓兒的胳膊道：“還有幾年呢，不急。對了，‘二狗’是誰呀？”

“‘二狗’？”蕓兒有點驚訝。

“那天一起遛狗，我無意聽見晶清叫的。”瑤兒怕確實是自己聽錯了。

“原來是他說的啊。”蕓兒笑了笑，看來這弟弟是有些忒胡鬧了，道：“還記得有一回我和你說過，二哥他小時候被馬踢斷了肋條的事嗎？”

“記得。”

“那時候二哥他傷得不輕，幾個大夫都說只怕他傷及內臟，活不了多久。結果當真躺了許久也不見好。當時也不知是誰和父皇母后說，癩名兒好養活，要給二哥取個癩名兒沖沖喜。于是母后給二哥取了個小名，二哥就這樣被喚作‘二狗’了，誰叫他排行第二又屬狗呢。”說完蕓兒也笑了，又道：“后來二哥果然好轉了，這名字太傻，家中便再也無人這么叫他了。”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呢。”瑤兒此刻有點小興奮，感覺自己心中好像是有了把能將焱清拖下神壇的利器。

蕓兒走后晚膳時間也快來臨了。瑤兒提著筆，卻沒辦法集中心神寫她的《論語》感悟，不一會兒便會噗哧地癡笑。不一會兒，二狗便回來了。

“瑤兒，還沒寫完吶。”焱清進了門，脫下大氅掛在了一邊。

“二狗，你回來啦。”瑤兒滿臉堆笑。

“誰告訴你的？”焱清有些吃驚。

“蕓姐姐，她下午來過了，是她跟我講的。”

“是這樣啊。”原本他還以為是晶清在她面前折損自己來著。既然是妹妹講的，那也就無所謂了。這名字也算是救過他一命，雖然難登大雅之堂。

“是啊，這名字真好聽。二狗二狗二狗！”

焱清一臉的黑線，雖然不是特別排斥這名字，但也從來沒覺得好聽過。

晚膳時，瑤兒也一直保持著亢奮地狀態，總是喚著“二狗”。

焱清笑了笑，道：“瑤兒，是不是我一向太縱容你了？”

這是要發火的節奏嗎？不能讓他發火啊。瑤兒心下想著，馬上嬉皮笑臉地勾著他的胳膊撒嬌道：“誰讓我是你的最愛呢？”

看焱清還沒什么反應，即刻又補充道：“放心，人前我不叫，保留你的尊嚴。現在這房里不就只有咱倆嘛。”

“這還差不多。”焱清笑了笑，撒嬌的女人總是讓人難以拒絕啊。不過既然她承諾不在人前這么叫，也就沒什么關系了。

“不過翠蘭和翠竹面前可不可以例外？畢竟她倆大部分時候總是在我身邊的，為了叫你一聲‘二狗’還特地跑遠離開她倆有點難度。”瑤兒還沒撒手，乞憐地看著焱清。

“隨你吧，但最好不要。”她這真是執著啊，翠蘭翠竹也就是倆宮女而已，焱清不得不妥協了。

不過，一揚眉道：“今日的瑤兒還真粘人吶。”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胳膊，被她纏著完全沒辦法吃飯了。

瑤兒順著他的眼神看了下，立刻松開了他，像個犯了錯的小狗一樣，小心謹慎地偷窺著他，態度端正地繼續咬米了。

看著瑤兒的這一連串動作，焱清笑了笑，也繼續吃飯。“二狗”就“二狗”吧，換來愛妻的粘人姿態，也是不錯的犧牲。昔日周幽王為博愛姬一笑，甘愿毀國亡身，今日他只是讓愛妻多喚幾聲兒時乳名而已，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