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淘氣的勝哥兒就滿一歲了,與盛大的百日宴不同,這周歲只是由他奶奶在宮中小辦了一桌,請了家中的幾人罷了。說是只有家中的幾人,其實人數也有一些。嚞清一個帶來了正側兩位夫人,蕓兒帶著房世聰來了,李瑤也跟著湊了份子;馮茗也帶來了自己的一家;還有上官泓的弟弟上官洌一家;另外又請來了趙悅的夫人和趙嵐凝的幾位弟弟妹妹,總共是四桌。
上官泓看見這么多的家人聚在一起,高興地道:“今日咱們只有家人,沒有君臣。大家盡興吧。”
馮芝看了看趙嵐凝枯黃消瘦的臉,道:“孩子,辛苦你了。”
“回母后,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今日別叫我什么母后了,今日都是家里人,就叫我一身娘就行了。”馮芝幫趙嵐凝把鬢角處散落的幾絲頭發攏到了耳后,無比和藹地看著她。
“是,娘。”趙嵐凝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你需要什么幫助,就盡管開口和娘說,能幫上忙的我一定會幫你。”看這孩子那么憔悴,馮芝有些不忍。帶孩子有多辛苦,她也曾有體會。
“娘,我這邊都挺好的。蕓兒妹妹也經常來看望幫忙,就連郡主前些天也給勝哥兒捎去了一大包衣物。”
“她們能都關心你就好。我總在深宮之中,怕是容易忽略了你。”聽到媳婦所說的關心,都是來自家里的另外兩個女人,卻并非自己的丈夫與同處魏王府的側妃,馮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前些天楊菡來看她時,還覺得這孩子懂事理,但這只是她在她這個皇后面前的表現嗎?隨即又問道:“嚞清他們待你還好嗎?”
“前些天,嚞清他看我也忙,將管家之事移交到了楊菡妹妹手里。”
聽到這話,馮芝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這聽上去是照顧嵐凝,明擺著那倆人確實沒安好心吶。但也不能這么直接挑明,傷了嵐凝的心,她也是個通透的孩子,估計早就明白了。遂道:“等勝哥兒長大些,你輕松點兒了,我再想辦法讓他把掌家之權還給你。這個家總得是正妻來管理的,哪有交給側室的道理。”
聽馮芝這話,是真心當自己是正經媳婦來疼的,趙嵐凝有些感動,道:“多謝娘。”現在她已經不奢望自己丈夫能同丈夫的家人一樣待自己了,好歹丈夫家中的幾個女子卻是極好相處之人,心里也有幾分安慰。現在,就盼著兒子能茁壯成長了,其他一切都是假的。
邊上趙承志的雙眼兩耳一直密切關注著自己姐姐與上官家家人的互動,皇后和上官家的幾個女眷看起來對長姐并非有敵意,甚至還十分親善,也不知是不是僅僅因為上官勝的緣故。父親之死,回來后他也只與長姐一人說過而已。母親是個不管事的,估計那幾個叔叔早就巴不得父親死了,還有個弟弟和妹妹年紀又太小,說了也是無益。他現在只能專心地等大哥趙承宏回來了。
勝哥兒只能勉強站著,還不太會走。今日這孩子穿著嬸子新給做的大紅色繡花漂亮衣裳,鑲著金色的邊,繡著大紅與藏藍的圖案,頭上也用大紅的錦緞包著,十分喜慶。被抱在蕓兒的手中,興高采烈地和瑤兒等幾個丫頭一起在做游戲。不一會兒,便有宮人說抓周準備好了。
蕓兒抱著勝哥兒,大家一起去了宮人準備好的殿里,只見殿堂中央處放了一塊精致的毛毯,上面擺了不少東西。
蕓兒低下頭,問懷里的勝哥兒:“咱們勝哥兒等下要哪樣東西好呢?姑姑先帶你過去看看啊。”說著便抱著勝哥兒走了過去。
蕓兒彎著腰帶著勝哥兒圍著毛毯轉了一圈,又問道:“有看中了的嗎?”
可惜勝哥兒咿咿呀呀的回答完全讓人聽不明白。
“看中了就直接拿吧。”趙嵐凝的妹妹彎著腰對勝哥兒說道。
蕓兒放了手,讓孩子自己在毛毯上玩耍。勝哥兒直接去拿了一把木劍玩耍了起來。眾人見此,也都笑了。
“到底是有些他外公趙將軍的遺風啊。”上官泓挺高興。
但上官嚞清卻有些不喜,他不信他的嫡長子只能做個將軍:“父親,我當年拿的是什么?”
“你當年拿了本《千字文》。”上官泓回答道。
“有他二叔墊底,這孩子拿什么都是好的。”馮芝笑了。
“哦?焱清當時拿的是什么?你們都不曾告訴我們。”嚞清有些好奇。
“他呀,拿了盒熏了香的大紅色胭脂。也不知他怎么開的盒蓋,用手指沾了就往嘴里送呢。”馮芝道。
“呵呵,還有此事!”嚞清聽著心里很高興,覺著自己比弟弟有出息多了。
李瑤在一旁偷偷聽了也跟著笑了起來,焱清這貨肯定不是穿越的了。她自己小時候也會裝傻賣萌,但還做不出這樣真傻的事情。
勝哥兒周歲家宴結束后,大家又恢復了君君臣臣的關系,一切又似往昔一般地繼續。嚞清照樣每日來給父皇請安,楊菡照樣經常來看望馮芝和李瑤。
嚞清覺得父皇這些日子見著他,笑容也逐漸多了。便聯合了些互相交好的大臣,讓他們在朝堂上提醒父皇立儲之事。
“陛下,您富有四海,且膝下三子具已成人,萬望早日立儲,以定民心吶。”
上官泓看了一眼發言之人,是門下省的一名高級官員,道:“子嗣之事,不可輕易,容朕再想想。”
回到了正禧宮,上官泓問馮芝:“阿芝,你覺得嚞兒如何?”
馮芝逗著小鳥,目不轉睛地回答道:“你心中都有數,何必問我?”
上官泓一臉的沮喪,愛妻還是根本不愿意理他。剛要轉身離開,就聽聞馮芝又說了一句:“最近楊菡這孩子經常來看我,聽說目前她在掌管魏王府。”
“我明白了。”上官泓轉了身,前往了上書房。
又過幾日,朝堂上又想起了提議立儲之聲,被上官泓一口駁絕了,說還不是時候,自己依然很年輕。
又過了幾日,嚞清被馮芝叫到了身邊。
“母后,您找兒臣何時?”
“嚞兒啊,你現在兒子也一歲了,母后一直不忍說你,娶妻求賢,而非美色。”
“母親,我現在很滿足啊,菡兒很賢惠,能幫我許多。”
“楊菡再好,也是妾室。嵐凝才是你的正妻,你應該好好待她才是。”
“母后,您說娶妻求賢,而非美色。但您自己看看,無論賢惠還是美貌,她趙嵐凝究竟有什么?!”
“嵐凝雖然不是十分漂亮,賢惠還是有的。”
“賢惠?!見了客人話都說不上幾句就告辭回自己后院了,一點基本的禮貌都沒有,這也叫賢惠?!”
“女人家總在前廳待客做什么?”
“回了后院她又能做什么?那手針織女紅,做出的衣服也不知像是個什么東西。”這些年來自己的衣服都不得不去店里買現成的,但也永遠都比不上焱清身上不停翻新的花樣。而趙嵐凝做的那些,他也就只敢在屋里穿穿,出了屋子都怕下人們嘲笑。
“你這是嫌母后沒給你選一門好親事?”
“這些兒臣不敢想,但確實對她喜歡不上來。父皇娶您,二弟娶桃花郡主,哪個不是響當當的美女?!就我家這個丑陋無顏!你們卻還一個個地都逼我,非得把她當個寶不可,恕我實在難以做到。”自認為大婚前的自己,也是能吸引萬千少女的優質帥哥一枚,卻最終配了這么個女人,是他心口的傷疤,永遠也愈合不了。
辯論不過自己的兒子,馮芝嘆了口氣,道:“也罷,好好對待勝哥兒吧,他可是你親生的兒子。”
“這我明白,但我現在更期待日后菡兒所生的孩子。”
“你真是個不孝的逆子。”馮芝有些生氣,這孩子怎么說也無濟于事。
“如果母后覺得這就是不孝的話,兒臣也沒辦法。”
“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那兒臣就告辭了。”這母后從來就不喜歡自己,他也懶得多言語些什么了,轉身便離開了天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