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她！她只是個人類——”

“初墨，不要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荼蘼輕睨了他一眼，又指了指秦翩舞奄奄一息的模樣和她肚子上被啃出來的口子，續道：“她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她只是一個殘食人類的魔鬼，她該死！”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里透著冷冷的寒光。

初墨瞧著她，默了片刻后，道：“荼蘼，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本來就該是這個模樣。”

“啞兒……”

莫靈兒小心翼翼的喚了她一聲，荼蘼閉了閉眼睛，將眼底的冰冷疲累掩下，回頭沖著莫靈兒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道：“二姐姐，只要你信我，我還是你的啞兒。”

片刻后，她轉眼看向秦翩舞，她的肚子被咬了一個很大的傷口，有鮮紅的血液汩汩的往外灌著，模樣別提有多駭人。荼蘼望著她，眼里的神色很是不忍。秦翩舞不甚清明的雙眼似是瞧見了她，動了動嘴巴，想要說話，結果一開口，就有大股大股的血從喉嚨里涌出來，她氣息急促，怕是撐不了太久。荼蘼見她如此，撇過頭，換出水鏡，水鏡里映著的恰然是開在忘川的兩朵并蒂紅蓮。

“這兩朵紅蓮就是太子洛和渺煙所化，他們會一直在那里，守著忘川的記憶。他們的孩子本就不該存在這世間，上天將他收回去也是理所應當，你不必太過自責。”

聽了荼蘼的話，秦翩舞望著水鏡中的并蒂紅蓮，眼角突然流出兩滴清淚，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什么，但是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來，只有血不停地從她的嘴角溢出來，不一刻，她突然雙目圓瞪，呼吸越發的急促起來，雙手雙腳在床上胡亂抓撓踢蹬，這個狀態持續沒多長時間，她慢慢停止掙扎，瞪著銅圓的眼睛，就這樣去了。

秦翩舞為了夏安國，為了太子洛，為了渺煙浪費了她大半輩子的青春，現如今什么也沒有得到，就連死，也死得這樣悲慘。荼蘼閉了閉雙眼，將眼中的不忍隱去，關了水鏡，指尖燃起火苗，火苗引到秦翩舞的身上，不一時逐漸加大的火勢便將秦翩舞的尸首給整個的吞噬包裹起來。

當他們從景王府出來，荼蘼一把火燒了景王府時，初墨突然開口道：“那一刻，我以為你會不顧一切的去救她。就像是救了那只鴟鳥一樣。”

荼蘼抬眼望向眼前的火勢，沉默了很久后，開口道：“這世上已經沒有她可留戀執著的東西了，就算她活了下來，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還不如死了來的干凈。”

“如果是你呢？”

荼蘼垂下眼睛沒有說話。默了片刻后，她才緩緩地開口，但卻并不是回答他的問題。

“九萬年前的很多事我都想起來了，唯獨我和淺淵的過往，卻記得并不大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我恨極了他。可是，陌鈺大人不一樣，我和他認識的這十多年來，都是真真實實的記憶，他的一言一行都清晰的刻印在我的腦海里，我不管他和淺淵有什么關系，只要我還活著，只要他不死，我就不會棄他而去。”

“所以，你想去鉤吾山找到他的本體？”

荼蘼沒有說話。

離開忘川前，清漪告訴她，陌鈺并沒有死，他還活著，他的本體被封印在了鉤吾山，沒有人知道是誰封印了他，她告訴她這種封印十分古怪霸道，除非神族的人，否則沒有人能解開這道封印，她曾經試過很多次，都不得而終。清漪帶著陌莫已經先她一步趕往了鉤吾山，等夏安國的事情解決完，她就會立即趕去同她匯合。

荼蘼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清漪帶走了陌莫，就是怕她懷著對淺淵的恨意，不會去救陌鈺，其實她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陌鈺在她心上的位置，那樣深，那樣重，只要有一點點關于他還活著的消息，她都會去救他。

“啞兒，我陪你一起去。”正在恍惚間，莫靈兒突然道。

荼蘼搖了搖頭。

“我一個人去，陌莫還在清漪的手上，我不能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清漪，我信不過。”她抬眼看了看黑氣彌漫的夏安國，皺了皺眉，道：“我不知道這瘴氣從哪里來，但是從焰暝的反應看來，這瘴氣定然是與我有關。這座城因我而毀，我不能不管。”她輕輕笑了聲，又道：“我攪亂了忘川的記憶，焰暝又是冥幽司的司主，不管他與我交情再深厚，他也不會輕饒了我。等他處理完忘川的事，他很快就會來找我算賬，我不想和他發生正面沖突，這里的事還是盡快解決了的好。”

“我不知道你和清漪有著怎樣的糾葛，但是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莫靈兒擔憂地望著她，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么，荼蘼打斷了她，轉頭對著初墨道：

“初墨，我們還是朋友，是不是？”見初墨點頭，荼蘼笑著道：“我希望你幫我做兩件事。”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

“第一，幫我好好照顧二姐姐。第二，去找蓇蓉，將她的靈魂放入這冰凍的記憶里，等我回去找你。”

初墨沉默了一會，伸手接過荼蘼手中的冰晶，然后點點頭，道：“我答應你。我會在靈山等你帶著陌鈺大人回來。”

荼蘼釋然地朝他一笑，笑容如初，襯得額前的荼蘼花生動而又好看。初墨被這樣的笑容晃了心神，抬起手想要撫上她的發頂，卻又在快要觸上她的發頂時，拐了一個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荼蘼，不管你是神還是人，你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好女孩。”

荼蘼愣了一下，朝他點點頭，轉身看著身邊的瘴氣，閉上雙眼，雙臂平展，不一時，從她的體內突然蹦出萬丈光芒，這道光芒將她帶到空中，她就這樣閉著眼，神態安詳，可是周圍的黑氣卻并沒有因這光芒而減少分毫，反而越聚越多，擴散的也越來越大，荼蘼的臉上漸漸有汗水溢出，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時間，就在初墨和莫靈兒焦躁不安的時候，卻突見荼蘼眉頭深鎖，表情痛苦非常，最后嘴一張，竟是嘔出血珠子來。

初墨和莫靈兒嚇了一跳，正要上前查看，天邊突然傳來一陣轟動，隆隆的，似是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狂風四起，吹的黑氣四散縈繞，一時間竟是什么也看不清，遭亂中，突聞有雄厚人聲從天邊響起。

“孽障，一千年前，你逃匿不知所蹤，而今，你竟敢如此大膽，放出瘴氣，禍害生靈，今日，我定然是要收了你！”

初墨一驚，荼蘼現在正用己身之力驅除瘴氣，旁人萬萬不能打斷，否則后果必然不堪設想。想及此，他飛身空中，瞧見是御琴上仙和著天族各大仙人領著天兵天將將荼蘼團團圍困，朝她發起連番進攻，這樣的攻勢，法力再強的仙人怕是也招架不住，更何況是剛剛還吐過血的荼蘼。初墨焦心如焚，正要上前助荼蘼一臂之力，荼蘼卻在此時突然睜開眼睛，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初墨瞧見她微不可見的朝他搖搖頭，而后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荼蘼突然尖叫一聲，周身強光怒綻，刺得他們眼不能睜，等到這陣光散去的時候，哪里還見到荼蘼的身影，就連籠罩在夏安國的瘴氣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