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糾纏了木槿整整一天,卻依舊沒有要放過木槿的打算,木槿去哪她就跟在她身后,木槿多次暗示姑娘不要跟著,可是姑娘就像是聽不懂一般。木槿無奈,只能任她纏著她。
晚上,除了偶爾一兩個急診以外,木槿倒是忽然清閑了很多,蘇韻離特地將椅子搬到她的旁邊,她在一邊整理一天的記錄,她便拄著腦袋眼巴巴的望著她,讓木槿深切的懷疑是不是自己年少無知邁入禁區和某個早已記不起臉的男人生下了一個這么黏人的閨女,可是,若是沒有記錯,這個姑娘比她大那么一點兒,排除這種可能,剩下唯一荒唐的原因便成了蘇韻離被掰彎了,準備拽著她一起下水?
“喂,木槿你想什么呢?”蘇韻離伸手拍了拍木槿,問道:“你的臉色好難看,變幻莫測的,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嗎?”
木槿搖搖頭,尷尬的笑笑,找出固體膠,將下午化驗室送來的化驗單整齊的貼在對應的病歷上,她問道:“你什么時候走啊,外邊天色已經黑了。你再不回去,程翕會擔心的吧。”剛說出這句話,她便有那么一絲后悔,這話聽在別人的耳朵里還指不定怎么想呢。
蘇韻離笑道:“回哪里去?我在這里又沒有家了,放心吧,程翕在這里也是在醫院附近租的公寓,別忘了這里是C市啊,可都不是我們的家。若是我現在給他說我現在沒回到出租的小屋去,他最多也就是提醒我讓我在外邊小心而已,但若是我現在告訴他我在你身邊,我敢保證他會以光速沖到我面前,然后將我拖走罵的狗血淋頭。”
“程翕不是那么不講理的人吧,你們以前那么好,他怎么舍得。”木槿忽然發現和眼前這個女子聊天的內容全部圍繞著程翕,不管是多年前的他還是如今的他,畢竟她們兩個陌生人之間唯一的交集似乎也只有那個男子,而且都愛過那個男子。
蘇韻離站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好似無所謂一般,說道:“以前再好也只是以前啊,我若是他前半生的夢魘,那么你就是他后半生的牽掛。”
木槿愣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看向那個姑娘,問道:“你來找我只是為了說著些嗎?”
“只想看看他如今愛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樣的,順便……”蘇韻離將臉湊近木槿的面前,著實嚇了木槿一條。
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臉,五官那么精美,就算她是一個姑娘,都忍不住臉紅,她問道:“順便什么。”
“哈哈。”蘇韻離看著這樣的木槿笑出了聲,轉身坐回原來的位子上。木槿給蘇韻離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提醒她外邊的病房里還有正在休息的病人。
“順便將你拉回到他的身邊啊!”姑娘止住笑聲,大眼望著木槿,眼里的落寞和悲愴那么刺眼。
木槿沉默片刻,忽然笑起來,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蘇韻離面前,親昵的捏了捏她的臉笑道:“這么漂亮的眸子不應該裝這么多的悲傷呢?”她走到門前,關上辦公室的房門,說道:“阿離姑娘,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經歷了什么,當然也不知道那個墓碑下邊到底是誰,你又到底是誰,但是我能知道你是愛程翕的,曾經我也愛過,只是如今我結婚了,嫁給了一個很愛很愛我的男人,過得很幸福。”
“我知道你結婚了,那個墓碑是空的。”蘇韻離走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說道:“我是個孤女,被他的父母領養,遇到程翕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我本以為就算不用嫁給他也能安然的一輩子呆在他身邊,可是啊,我的養父母到底還是后悔了,他們是對我有多失望多憎恨,才會那么折磨我。本來我只是一個簡單的發燒感冒,卻硬是在醫院呆了整整半年,最后還必須假裝死亡,被他們悄悄送到國外,遠離那個我最愛的人。送我離開的人只留了一筆數目不小的生活費,還有一紙X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這樣,我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在那段時間如何走下來的,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需要躲在衣柜或是床底下才能尋找到安全感的黑暗歲月。”
木槿并未接過她的話,她能感覺到牽著她的那只手在輕輕的顫抖,雖然那個人已經極力克制。在木槿的心里,一直覺得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故事的發展和結局總是悲喜交加,命運的牢籠將我們困得那么緊,掙扎著,擺脫著,以為逃脫了,可是到頭來仍舊被死死的拴在囚籠上。木槿轉身將姑娘抱住,輕輕地說道:“抱歉,讓你這么辛苦。”
蘇韻離使勁的搖著頭,掙脫出她的懷抱,胡亂的將臉上的淚水抹掉,又露出那個永遠驕傲的表情,笑道:“抱歉,讓你看到這樣的我。好了,趁現在沒有病人你多休息一下,我明天再來看你。”說著打開房門準備離開。
木槿看著她,眼角抽了抽,心里祈禱著,姑奶奶還是別來了,她看著她工作她覺得是前所未有的壓力。
蘇韻離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也不生氣,她說:“木槿,你將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說完,笑著走開。
木槿撓撓頭,轉頭看向洗手池旁邊的鏡子,自問道:“我有表現的那么明顯嗎?”隨后,自顧自的搖搖頭笑了起來。
第二天上午,木槿一直處于繁忙中,祈禱著師兄師姐快快來接班,似乎都忘了已經和那個姑娘的約定。中午,木槿準備下夜班,剛換下白大褂,走出值班室,便看見在走廊另一頭對著她招手的某人,酒紅色的發在白色的燈光下顯得那么熱烈,木槿輕聲的嘆了一口氣,緩步向女子走去。
“我以為你昨天是說著玩兒的,沒想到還真的來了。”
蘇韻離將手上的食盒塞給木槿,笑道:“還好,趕到你下班,正好去下邊喝杯咖啡。”說著,牽著木槿就往樓下走。雖然是第二次見面,但是木槿深切的感覺到這個叫做蘇韻離的姑娘對于很多問題都總是答非所問,不知道是自我意識過于強大還是這些年練就了一身逃避的本能。
木槿看了看手上的保溫桶,問道:“這是什么?”
“給你做了一些好吃的,你昨天不是夜班嗎,正好補一補。”
“你確定沒有下毒?”
蘇韻離掩著嘴笑,回答道:“好吧,雖然我承認我們本質上可以算作是情敵,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沒有下毒。”說著,煞有介事的舉起一只手:“我對著頭上的白熾燈發誓。”
木槿笑著,任她牽著走,其實她是很想告訴她,此時的她真的好累,很想休息,自從那個人走了之后,她的生活空余時間全部都用來想念他,擔心他,每天晚上她的夢里都是他揮之不去的身影,有時候,那個身影即使很清楚,可是夢中的她始終觸及不到,有時候,不知道是心理原因還是因為什么,她總是覺得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控訴著她對他的愛不成熟。可是,一個才見了兩面的陌生人又怎么肯去聆聽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疲憊呢?
木槿坐在咖啡館,打開蘇韻離為她做的美食,雖然是第一次吃,但是覺得味道格外的熟悉,對,她記得曾經程翕說過他的廚藝是向某人學的,想來那時候不愿意讓她知道的某人就是蘇韻離吧。
“想什么呢?吃個飯都不認真。”蘇韻離一邊說著,一邊在自己包里找著衛生紙,拿出來,疊好放進木槿的手里。
木槿笑著搖頭:“沒想什么,你對我這么好我問心有愧。如你所說我們是情敵啊,不,應該說曾經是情敵,可是卻沒有一點情敵該有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好姐妹!”
“好姐妹?”蘇韻離呢喃道,臉上的笑容越放越大,看的木槿心慌,她忽然兩手將木槿的手牽到自己的面前,問道:“你愿意和我做好姐妹?”
此時的木槿那么恨自己這張嘴,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想要忽然填塞進去一個人是多么的艱難,即使那個人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住進去。
“不愿意嗎?”蘇韻離握著木槿的手漸漸放松,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道:“果然像我這種生下來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的人活該孤獨到死啊!”
木槿愣住,反手握住她的手,笑著哄道:“我沒有說不愿意啊!”
蘇韻離眼里的火光似乎快速被點燃,剎那又找到了勇氣。
“喂,阿離,我能問你一件事嗎?”吃過她為她做的午飯,木槿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看向窗外走過的人行過的車,開口向身邊人問道。
“什么事?”
“你是愛程翕的,對吧?”
蘇韻離不置可否的點頭。
“所以你回來的目的也是為了回到他身邊?”木槿轉回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姑娘。
蘇韻離搖搖頭,答道:“我是想把你送回到他身邊。”
木槿不解,看著她的眼睛,想找到一絲答案,卻未得其解,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想要驅散那襲來的睡意,問道:“為什么?”
“因為他愛你。”
“我和他相識到如今也不過六年,除去分道揚鑣的這五年,又剩下多少,你們兩個從小青梅竹馬,情深似海,我們那點薄情怎么抵得過。”她淡淡的說道:“你不知道吧,最初他和我在一起,完全是他自己覺得我是和你眉眼最像的那個人,他說你是個安靜內斂的女子,而我卻不一樣,張揚瘋狂。倒是未曾料到,幾年的時光讓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性格換了個兒。”
蘇韻離明顯愣了一下,隨后笑著道:“確實如此,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誰知道會帶走什么,感情這種事可不能用時間來衡量,就像之前的你,愛程翕那么深,現在說起他你似乎也能做到波瀾不驚,至少表面上如此。”
“哪有?”木槿抱起一個沙發墊子,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打趣道:“我心里的大風大浪你們是看不見的。”
“也是,畢竟是曾經自己愛了那么久,久到以為能一輩子的人。”
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就在木槿迷迷糊糊將要睡著的時候,聽見蘇韻離說:“其實,我們都不曾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問題,我們曾經以為深愛著一個人,我們以為不管如何這輩子都只愿意和那個人在一起,哪怕赴湯蹈火,哪怕做那只撲火的飛蝶,都在所不辭,可是,后來,我們還是沒能和那個人在一起,我們將愛的目光漸漸匯聚在身邊人的身上,最后和這個身邊人白頭到老。只是,再見那人或是再提起那人,心里覺得遺憾,卻再也不想得到。我想,這就是為何程翕即使之后遇到了我,最后也要選擇你的理由。”
“回不去了。”她輕輕說道。
“是啊,他是我們愛不起的人呢!”看著對面漸漸熟睡的木槿,她輕輕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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