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離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睡得并不安穩的某人，緊蹙的眉，眼角還掛著滴滴晶瑩的淚珠，黑暗中，將她的手緊緊的拽住，嘴里偶爾還有殘言碎語，不知道她的夢中到底出現了什么，讓她如此難安。

黑暗越來越濃，蘇韻離掰開被牽著的手，輕聲走出了房間，帶上房門。客廳的沙發上隱隱的坐著一個人影，那人輕聲問道：“睡著了？”

“嗯，就是不安穩。”

“哎，我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愛那個男子如此之深。”

“后悔了嗎？”

“后悔？也許吧，若是當初我沒有離開，想來她也不用受這般苦楚。”

“哦？”蘇韻離走到那人對面坐下，說道：“你就那么肯定自己能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

“至少不會像現在一樣。”

“可是，多年前你不也一樣嗎？你不也給過她這般痛苦嗎？不告而別。”她的聲音清冷中有著絲絲的嘲諷。

黑暗中的男子明顯一滯，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的霓虹燈掙扎著想要穿透窗戶，卻又好似不愿意去觸碰窗前那人的悲傷，只能在他周身翻轉，沉默與寂靜在黑夜中流淌，良久，傳來一聲嘆息，窗前的男子收回遠眺的目光，低垂著頭，問身后的女子：“你說若是讓她去尋找那個人，她會不會好過一點？”

蘇韻離走到他身邊站定，問道：“你知道那個男的在哪里？”

程翕搖頭：“不知道。上次是在X城的一個小鎮，不過那都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他估計將那封郵件寄出以后就又上路吧?！?/p>

“我還以為他一直與你有著聯系。”蘇韻離說道：“我想那封讓你轉交給木槿的郵件里不只是一張照片吧?！?/p>

程翕不說話，眼睛緊盯著身邊的女子，鄭重的點了點頭，苦笑道：“其實也沒有什么，就是一張便條，讓我好好照顧木槿，不要再重蹈多年前的覆轍。他還說他后悔了，要是知道是如今的局面，六年前絕不會親手簽下那份合約，他害怕木槿會恨他?！?/p>

屋里忽然想起一個疲憊的聲音，那人站在看不見的角落，揉著發疼的眉心，問道：“所以這就是他始終不回來的理由嗎？當初的你們又簽訂了什么合約？”

程翕和蘇韻離愣住，轉過身，看見木槿披著一件單薄的外套光著腳站在不遠處，低垂著頭，蒼白的臉像是一個夜行的鬼。她目光灼灼的盯著前方的兩個人，一步步的走向兩人。

“你怎么起來了？”程翕大步走到她面前，借著窗外微弱的燈光，將她攔腰抱起，走到沙發邊，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沙發上，她就像是他手心里的珍寶一般，害怕一觸就會產生裂痕。他坐在她身邊，讓她可以更加舒服的靠在他身上。

蘇韻離站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笑的那么悲傷。是了，我們總以為誰都離不開誰，可是到頭來，身邊人來人往，我們擦破了肩，而那些人群中匆忙的一眼成了卻擦不掉的想念。呵，原來，我們不是離不開那人，只是不愿意離開。我們不敢去相信是否在天的那邊也有個某某在等著自己，等著自己將眼前人遺忘，奔赴他的懷抱。

蘇韻離走到兩人對面坐下，木槿側頭靠在程翕的肩上，閉著眼，顫抖的睫毛訴說著她此時內心的惶恐不安。

“我們把你吵醒了嗎？”程翕輕聲問道。

“沒有，只是驚覺身邊沒了人?！彼龔堥_眸子，不知道看向了黑夜的哪個地方：“以為你們都不要我了。”

“沒關系，我們還在呢?！彼奶鄣膿崦拈L發。

“嗯，我知道。”

房間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神龕，阿離，你們給我講個故事吧，講個我所不了解的故事?！彼p輕的呢喃。

程翕和阿離相視一眼，似乎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什么重要的決定，蘇韻離點點頭，走進廚房為木槿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她的面前。她說：“木槿，我知道我們現在說的這個你不一定會相信，但是，這里邊確實有很多的事實，而且是一直瞞著你的事實。倘若其中的某些話讓你不好受了，我，實在抱歉?！?/p>

木槿微不可聞的點點頭，道：“這么多年都過了，再不能忘得都該釋懷了?！?/p>

程翕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是啊，她說忘說的這般簡單，那么他呢，沉迷了，豈能是說不在意就不在意的。原來，他曾經讓她嘗到過得心酸難過，如今他不得不將這杯苦酒一飲而盡。這樣想來，老天還是極其公平的，誰都不曾放過，你給別人的傷，遲早另一個人會原原本本的奉還給你，你還要笑著接受，你說到了那個時候你還否會才想起曾經傷害過的那個人的好？

“這個秋天已經是我們認識的第八年了吧?！背挑庹f道。

“嗯，八年了啊，以后應該還有很多年吧?！彼恼f道。

蘇韻離忽然問道：“這么多年，你是怎么看待他的?！?/p>

“你說程翕嗎？”木槿抬起頭，笑著望著蘇韻離：“怎么說，過去的拿七年間我們錯過了五年，這五年我過的不好不壞，也想起過他，只是漸漸地心動的次數少了，若是從前誰問我，在我心中程翕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溫暖、霸道、柔情、優雅的男人，畢竟當初的我還無可救藥的喜歡著他。之后他離開的，在那段煎熬的時光，我想我也恨過他，他的自私、絕情、不問是非都那么讓我討厭，可是啊，一想到他的專情，我又能說些什么呢。如今，站在好友的角度，我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判一個人了?！?/p>

“那個人都不在心上了，哪里還有想要了解的沖動?！碧K韻離淡笑，打開屋內的燈光，想要看清楚此時程翕臉上的表情。

程翕下意識的伸手擋在木槿眼前，不想讓突然閃爍的燈光刺痛她的眼睛，他問她：“還記得那封多年前我仍在地上的那份合約嗎？”

木槿輕笑，深吸一口氣：“永生難忘。”

蘇韻離看見程翕眼里稍縱即逝的沒落和難過，接過他的話說道：“那上邊的字是木林森簽的。”

木槿愣住，隨后笑道：“這個和他回不回來有什么關系呢？”她看向蘇韻離問道：“阿離，其實早就知道了吧。”

蘇韻離點頭：“多次想告訴你，可是你不愛聽啊?！?/p>

“嗯，現在說，應該還不晚?！?/p>

“其實那是我讓木林森幫的忙，那年我爸媽拿我們的前途和未來威脅我，我不得不放手，和許愿、木林森演了這一出，可是我從未想到過某天我還會回來?！背挑饨忉尩?。

“所以當初在前途和你我之間，你還是放棄了我？”木槿緊盯著程翕，像是質問，又像是一種宣布。

程翕點頭，遲疑的說道：“抱歉，當初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和我過苦日子而已。”

“你太小看我了?！蹦鹃葒@息道，隨后說道：“罷了，都過去了，他到底有說過什么？你們兩個為何如此好?！?/p>

程翕搖搖頭說道：“他說他不敢面對你，害怕你不會原諒他，畢竟當初讓你那么難過他又有份兒，他說他從不是一個好人，他也一直想找一個機會讓你離開我，所以，當初才那么義無反顧的同意了我的要求。他以為在你的心中從來沒有他的位子，以為我回來，就意味著他遲早要離開的事實，不想聽你親口說離別的話，便只能自己逃離。至于我和他，從來算不上友人。”

“我怎么舍得去責怪他、又怎么忍心離開他呢，真是個傻瓜。”她輕聲呢喃，起身向房間走去。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背挑庾叩剿磉?，想要扶助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卻被她輕巧的避開。

“不怪任何人，畢竟我們誰都沒有料到今天這種局面，就像從前的我從來不愿意面對我是愛他的這個事實?，F在，為時已晚，我還能說什么?！?/p>

“是??！你是愛他的?！碧K韻離感嘆道。

“程翕，阿離。”她頓住腳步，轉身看兩人，說道：“我想要去找他。不管要用多久，要走多遠?！彼f的那般堅定。

程翕看著她，半晌點點頭，道：“好?！?/p>

“那我回來的時候，可不可以看見你們在一起?！彼龁枴?/p>

蘇韻離笑著，將目光放在程翕身上，程翕不說話，只是望著木槿，想要知道她的話語到底是什么意思。

“神龕，你和阿離都是我最喜歡的人，你們錯過了那么多年，你們是彼此的良人，我不想再看見你們這么錯過下去了，你們也有獲得幸福的權利，不要在試圖用那些粗鄙不堪的理由來逃避了?！彼鋈恍Φ馈?/p>

程翕怔住，笑道：“是呢，畢竟，我終究不能放任她不管啊。放心，你回來之前，我會照顧好阿離?！?/p>

“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呢。”她笑著，關上房門，不去管站在門口的兩人。

程翕轉過身看身后的蘇韻離，問道：“我沒變？”

蘇韻離搖頭：“不知道。”

屋里傳來那人的聲音，她說：“神龕，想愛和敢愛是兩回事兒，不要再固執己見，在偏執的不去承認自己愛著某人的事實了。”

他在門外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