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會亂來的,媽您早點睡,晚安?!?/p>
酒吧的包房里,江媛好不容易打消了母親的疑慮?;剡^頭來的時候,見睡在沙發上的劉倚心翻了個身,蓋在她身上的衣服滑落在地,江媛連忙走過去把衣服撿起來重新給她蓋上。安撫好劉倚心,她又看向另一邊,許姿仰躺在沙發上,雙手枕在腦后,江媛知道她沒有睡著。
江媛坐下,雙手抱膝,低頭絞著自己的手指,良久,她才輕嘆一口氣說:“我媽是個苦命的女人?!?/p>
許姿躺著沒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江媛帶著一種釋然,下巴擱在膝蓋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與許姿訴說。
“我媽12歲的時候我外公就過世了,外婆帶著她改嫁到鄰村。外婆新嫁的是同樣喪偶的男人,他自己有一個15歲的兒子。當時衣食資源緊缺,家里又不富裕,新外公的父母視我媽為拖油瓶!不讓她上學,還讓她跟著下地干活。外婆雖然心疼,但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媽做事做得慢,外婆就做快些,好在新外公的父母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說話不饒人,但也從來沒讓我媽餓過肚子?!?/p>
許姿輕輕側過頭,把頭轉向椅背的方向。江媛停頓一下繼續說:“17歲那年,村里唯一一個知識分子回來了,他家里是開醬園的。我媽17歲的時候,新外公的父母就讓我媽到醬園去打工掙錢。就這樣,我媽認識了讓她愛了一生,也痛苦了一輩子的男人?!?/p>
江媛說到這里的時候,語氣有些悲涼,她的聲音傳遞出來的,是濃烈的心疼。江媛吸吸鼻子,繼續說:“那個男人對我媽很好,在我媽的印象里,他永遠是儒雅的。他比我媽大2歲,兩個年輕人經常碰到一起,自然而然就有了感情,兩人很快墜入愛河。但好景不長,醬園遭遇意外,他的父母要他跟鎮里一戶做食品生意的千金聯姻。我媽知道后很痛苦……那個男人說,聯姻之后,等他把醬園的生意重新管理回到正軌上,就離婚然后娶我媽。我媽那個傻瓜居然真的信了!他結婚那天晚上,我媽哭了整整一夜。”
想到母親的遭遇,江媛的聲音有些哽咽,許姿也頭側過來看著她。江媛的眼睛無焦距的看著地上,接著說:“那個人結婚后,還經常偷偷來跟我媽見面,但是沒再提過娶我媽的事,我媽就這樣等了6年。等來了他事業的成就,等來了他婚姻的美滿。直到有一天,我媽發現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懷孕了?!?/p>
許姿把枕著的雙手拿下來,整個身子側過來看著江媛,聽她娓娓道來。
“她把懷孕的消息告訴了那個人,那個人竟然冷漠的要她打掉,說他現在的事業都是靠他老婆家支撐的,不能出一點岔子。最可恨的是,他竟然以為我媽是用這個孩子在威脅他,他拿了一筆錢給我媽,要我媽把孩子打掉,并且不要再來找他!”
江媛把頭仰起來,不讓眼眶里的東西流出來,穩了穩呼吸又說:“我媽傷透了心,紙包不住火,很快,我媽未婚先孕的消息在村里不脛而走。未婚先孕,在現在都不是件光彩的事,何況在那個年代,更是要遭人唾棄的。那時候外婆已經去世了,新外公覺得我媽給他們家丟了人,就把我媽趕了出來。”
想到母親獨自一人養大自己的艱辛過程,江媛小聲啜泣起來,說話的聲音也帶著濃濃的哭腔。
“我媽知道在鎮上是呆不下去了,于是,她獨自一人來到了城里。你能想象在那個年代,一個未婚女人挺著一個大肚子是怎么生活的嗎!盡管很辛苦,受了很多委屈,但她還是堅持把我生下來。我記得小時候,我經常會問:我的爸爸去哪兒了?每次她聽到這個問題,心情都會變得沉悶不已。后來我長大了,懂得了一些大人間的事,我也就不再問了?!?/p>
“你怎么知道她是你妹妹?”許姿不知什么時候盤腿坐起,眼神意有所指的看著酣睡的劉倚心。
江媛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苦笑到:“3年前我從學校出來實習,面試到富業集團工作,有一天我媽來給我送飯,無意中見到了富業集團的董事長和他的老婆孩子”
之前江媛只是偶爾對自己的家庭提起只言片語,知道她是一個私生女,卻沒想到她原來是一個流落民間的千金小姐。
“你媽媽不恨嗎?”
“我也以為她該是有些怨恨的,但是她說:愛與不愛都是自己的選擇,盡管結局不美好,但不能有恨。絕斷后的落寞和傷痛,不能抹去當初的銘心刻骨和幸福的感覺?!?/p>
“那她為什么沒再嫁人呢?”
江媛苦笑到:“她說:她的眼淚和愛都給了那個男人,再也沒有什么可以給其他男人了。”
許姿憤憤不平到:“我X,困死在這個負心男人身上,值得嗎?”
“我媽讓我辭職,我說你為什么不去找他呢?你受了這么多苦,難道他不應該有所愧疚和補償嗎?我媽說:離他遠遠的,就是對他最好的報復,嗯……”
江媛似是有些疲憊,順著椅背滑落,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嘲弄的說:“我媽真是個傻子?!?/p>
許姿沒好氣的說:“你媽簡直就是圣女!那你呢,你不恨嗎?你還救她!”
“作為一個良好市民,看見有壞蛋欺負一個女子也該出手相救吧!你剛剛在不知道是她的情況下,還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奇葩母女!我懶得跟你說?!?/p>
許姿恨鐵不成鋼的扔下一句話,躺下背對著江媛,江媛只是笑笑。兩人都沒再說話,很快便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