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行駛了3個小時，到達市火車站的時候6點多了，許姿看了一眼手表，坐個出租車去酒吧剛好趕上開工。步履輕松的去打車，晃眼間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男子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他面前還放著一個小桶，偶爾有人往里面放一塊、五毛的。小桶壓著一塊沾滿灰塵的布，寥寥幾個人在仔細閱讀。那人磕頭的動作連貫得像上了發(fā)條一樣，許姿在想，不頭暈頭疼嗎？不管怎樣，看起來還是挺可憐的。

許姿從包包里掏出一塊錢，徑直越過他，走到前面一個小攤販面前。

她笑著說：“婆婆，玉米怎么賣?。俊?/p>

低頭納鞋墊的老人抬起蒼老的臉，微微一笑露出光光的牙齦，說：“3塊錢一個?！?/p>

“好，我要一個?！痹S姿又拿了2塊錢出來，攤主婆婆從蓋著的鍋里拿出一個煮熟的玉米裝好給她，蒼老的手小心的接過3塊錢，仔細折疊好才放進口袋里。

“姑娘慢走?！逼牌判πτ肿吕^續(xù)納鞋墊，黃橙橙的玉米煮熟后，有股甜甜的糯香味。如同家人溫情的問候，在寒冬的傍晚讓人倍感溫暖。

許姿剛走到門口，就感覺今天的氣氛好像跟平時不太一樣。看一眼手表，現(xiàn)在還不到營業(yè)時間啊，怎么就有這么多客人了？而且，大多是女客人！

“姿姐你來啦?！遍_始實習的肖月和金蘭換好了工作服，端著托盤穿梭在人群中。

“誒誒誒?！痹S姿叫住準備離開的二人，看了一眼活躍的舞池，問：“這還不到營業(yè)時間呢，怎么就有這么多客人了？”

肖月和金蘭相視一眼抿著嘴笑，肖月說：“昨天不是還來了一個帥哥調(diào)酒師嗎？他今天剛來報道，沒過幾分鐘就有一批花癡來了?！?/p>

兩人又相視一眼，笑著走了。許姿站在原地，危險的瞇著眼睛。沿著舞池邊緣走過去，遠遠就看見那個穿著黑色西服背心和襯衣的討厭男人，他正面無表情的拿著方巾擦拭酒杯，吧臺圍了一圈被他冷酷的外表所吸引的女客人。哼，以色侍人的賤男！但說來也奇怪，明明每個酒保的穿著都是一樣的，但在人群之中，偏偏一眼就能把他認出來。

一直在旁邊偷著樂的花嬤嬤看到許姿傻站著，走過來說：“還在這兒發(fā)什么愣啊，還不快去準備?！?/p>

“花嬤嬤，他是個生手，您真要留下他啊？”許姿鄙夷的看著那男人。

“當然！你看他一來我們就多了好多女客人呢！哎呀，咱們?nèi)グ捎心恪⒑退筒怀顩]生意了?！被▼邒邩泛呛堑淖匝宰哉Z，許姿懶得理她，進了化妝間。

化妝間里，馬上要上場的小姐妹抓緊時間做著最后準備。蝴蝶悠閑的坐在座位上抽煙，一雙及膝的黑色長靴，只能遮住胸部的黑色背心，一條皮熱褲，外罩一件長款開襟毛衣。她一個人坐在那兒享受悠閑，就像一朵無意斗艷，命運卻安排她生在花叢里的一朵野花。

許姿走過去，不客氣的把她夾在指尖的香煙奪走，扔在地上踩滅。不耐煩的說：“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在化妝間抽煙，你想成煙熏肺，我們可不想?！?/p>

蝴蝶抿著紅唇，微微一笑，調(diào)侃到：“演完戲了？”

“你才演戲呢！”許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是啊，我是在演戲，這么多姐妹，誰不是每天都在演戲呢？”蝴蝶有些哀傷。

“別裝文藝裝惆悵的，惡心人?！痹S姿開始化妝，蝴蝶笑笑沒再說話。

外面大廳響起主持人激情高亢的聲音，那些小姐妹聽見這聲音，都手忙腳亂的往外趕。許姿剛化好眼影，江媛就闖進了化妝間，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糟了糟了遭了！”

“怎么了？你慢點說！”許姿扶住差點摔倒的江媛，江媛來不及喘氣，對蝴蝶說：“碧兒在天字包房不小心把酒灑在了客人身上，那客人不依不饒，指名要讓蝴蝶過去。”

聞言，許姿和蝴蝶皆厭惡的皺起眉。之前沒事找事指名要讓她倆作陪的客人多了去了，都是一些惡心人的大老粗。

許姿重新坐下，說：“花嬤嬤會處理好的。”

“是花嬤嬤讓我來叫蝴蝶的?！苯露ǘǖ目粗?，仿佛她是救世主。接著又說：“那客人說如果蝴蝶不過去，他明天就要我們酒吧關(guān)門?！?/p>

“還有花嬤嬤搞不定的客人？這人什么來頭？”聽江媛的語氣，事情好像挺嚴重的。

“是前天晚上鄭老三叫的王少?！?/p>

“王少？”許姿疑惑的看著蝴蝶，蝴蝶仍是板著一張臉。

“不好了不好了，蝴蝶，花嬤嬤讓你趕快去天字包房，那間包房的客人發(fā)了好大的脾氣。”

正在愣神的時候，沙沙又來下了最后通牒。連花嬤嬤都搞不定，看來這人有點不好對付。蝴蝶站起來攏攏衣襟，說：“走吧。”

“小心?！痹S姿提醒，蝴蝶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便往外走。江媛和許姿對視一眼，也跟著蝴蝶出去了。

天字包房的門大開著，里面燈光明亮，沙發(fā)上姿勢各異的坐了四五個男人，最中間的就是那個王少。包房中央站了一排衣著暴露的姑娘，花嬤嬤在旁邊陪著笑，可那幾個男人根本不理她，場面有些尷尬。

聽見腳步聲，花嬤嬤回頭見到蝴蝶，迅速走到她身邊，嚴肅的看了她一眼，隨后拉著她往前走了幾步，又笑嘻嘻的對那幾個男人說：“各位老板，蝴蝶來了，是要她跳舞還是唱歌呢？”

王少看也不看花嬤嬤，目光落在蝴蝶身上，說：“你們都出去。”

花嬤嬤的表情僵了一秒，側(cè)過身對那一排姑娘說：“你們好生伺候著，仔細點?！?/p>

“我是說……”王少指著蝴蝶，冷冷道：“她留下，其他人都出去?！?/p>

“額這……”花嬤嬤犯難，王少冷冽的目光射向她：“我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嗎？”

花嬤嬤正想說話，卻被蝴蝶搶了先：“花嬤嬤，你們都出去吧。”蝴蝶的語氣仍是淡淡的，王少靠在沙發(fā)背上玩味的看著她。

“還不出去？”王少身邊的那幾個男人不耐煩的催促，花嬤嬤又看了蝴蝶一眼才示意站著的姑娘們都出去。

她們剛一出來，里面的人就把包房門給關(guān)上了。許姿見狀，立即要上前，被花嬤嬤攔住了。

“許姿我告訴你，你可別挑事啊，這個王少，咱們?nèi)遣黄??！?/p>

江媛著急的說：“那蝴蝶怎么辦？”進了包房，大家基本都懂意思了。

“能怎么辦？這一步遲早要跨出去的，能被王少看上，那也是蝴蝶的福氣。”

一聽這話，許姿可不高興了，女人不是供男人玩弄的寵物！她皺著眉問：“這王少是什么來頭？”

“好像不是本市的人，不管什么來頭，總之是我們不能得罪的。好了好了，都做事去吧?！?/p>

花嬤嬤遣散了眾人，只剩江媛和許姿還站在包房門口。江媛看了一眼緊閉著的門，摟著許姿的肩膀安慰到：“蝴蝶會照顧好自己的，或許……或許他們只是單純的讓她陪酒呢？”

許姿直視前方哀怨的說：“你覺得可能嗎？”

江媛無奈的低頭，輕輕說：“她堅持得已經(jīng)夠久了，花嬤嬤說得對，做這一行的，遲早會走到這一步的，什么所謂的原則尊嚴，抵不過殘酷的現(xiàn)實?！?/p>

“你怎么會這沒想？”

“做事吧?！苯屡呐乃募绨?，往大廳走去。許姿又看了一眼包房，才離開。

蝴蝶很性感，從她在酒吧駐唱的第一天，許姿就發(fā)現(xiàn)了。她在酒吧工作一年，不乏想要包養(yǎng)她和為她慕名而來的男人，不管他們開出的條件多誘人，蝴蝶始終不為所動。好像金錢在她眼里根本沒有絲毫意義，許姿想，蝴蝶的堅持應(yīng)該跟她的一樣，都是為了保護自己視為珍寶的東西，即使是在這種混雜的地方，也要保持最清明的自我。

邊走邊想，不自覺的就走到了大廳。迷幻的燈光照耀著買醉的人，放肆的舞步和著勁爆的音樂，白日里各種正經(jīng)的人，此刻都脫下了偽裝的外衣，盡情揮灑情緒。

吧臺處仍舊聚集了許多女客人，大多都是化著濃妝的中年婦女，她們圍著吧臺搔首弄姿，而她們挑逗的對象，卻仍是一副酷酷的模樣。

“賣肉的賤男！”許姿惡狠狠的罵道，真是怎么看他怎么不爽。冷哼一聲，回到化妝間繼續(xù)化妝，10點多了，蝴蝶還沒有回來。主持人在臺上報幕，許姿見蝴蝶還沒有回來，只能自己一個人上了。

許姿戴著一個水晶假面具，長發(fā)披散著，身上穿著用白色羽毛做成的比基尼，一雙白色亮片高跟鞋。她一上臺，立刻引來了一陣歡呼尖叫，口哨聲此起彼伏。她靈巧的躍上鋼管，做出一系列高難度誘人的動作，男人們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場舞下來，許姿已汗流浹背，汗珠在舞臺燈光的照耀下泛著光亮，更激發(fā)了在場男士們體內(nèi)的獸欲因子。

最后一個endingpose，升降臺緩緩下滑，把許姿帶離了喧囂的大廳。下臺后稍作休息，看時間已經(jīng)11點了，蝴蝶還沒有回來。

許姿坐不住了，找到正忙碌著的江媛，問：“蝴蝶怎么還沒出來，不會有事吧？”

江媛看了一眼時間，說：“不會吧，你別瞎操心了?！?/p>

旁邊有客人叫江媛，江媛讓她回去等，許姿只得又回到化妝間?？煜掳嗟臅r候，蝴蝶終于回來了。許姿趕忙迎上去：“怎么樣沒事吧？”

蝴蝶嘲弄一笑，說：“又帥又多金的男人看上我了，你不該為我感到高興嗎？”

“哎呀別說這些廢話了，你沒事吧？沒有……”后面的話，許姿沒有說出口，只是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轉(zhuǎn)。

蝴蝶推開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換衣服，她裸著上身的時候，許姿看見她左邊肩膀上有個類似煙頭燙傷的傷口，傷口很新鮮。

“既然不愿屈服，為什么還要去呢？”

“花嬤嬤都制服不了的人，我不去，怎么收場？”蝴蝶換好了自己的衣服，大大的圍巾遮住了半張臉，在和許姿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輕松說：“花嬤嬤準許我早退，我先下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