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你的傷口愈合得慢,我只能盡力用些止血的藥材,避免失血太多……”天靈師幾度哽咽,他抖著手為云天城涂藥,心疼難過的表情難以言表,“那個姑娘……”
天靈師欲言又止,看一眼云天城,又再度低著頭為他傷口上藥。
從小到大,圣君大人就從來沒有受過傷,可是這次……身上密布大大小小的傷口……讓他看了著實心疼。
終于還是忍不了了,天靈師涂完最后一個傷口,醫藥箱還沒整理,就忍不住連珠炮彈一般的勸戒:“天城,藥人的藥效只有七天,若是錯過這七天,日后想要培養出同樣的藥人又要十年!可是你……”能不能等另外一個十年還不一定,“……培養一個藥人極為辛苦不易,千百人中有一個能活下來就是老天開眼菩薩保佑了,你千萬不能錯過這次機會啊!要不然要不然你……嗚嗚嗚,你也會死的!”
說到最后,九旬老者竟然老淚縱橫,止不住地哭出聲音。
云天城眼珠動了動,依然沉默,他深吸一口氣,旁邊案幾上蒸騰的茶香,讓他覺得清爽幾分,可是想起十七年前臨盆產婦抱著他求死那一幕,他偏頭,趴在床邊
“哇!”
吐了一地。
還在哭泣的天靈師嚇了一大跳,他連忙上前懸絲把脈,并無異常。
“天城……”
“天靈師,你出去吧。”云天城虛弱地擺擺手。
天靈師一臉擔憂,嘆口氣,命侍女將房間清掃干凈,將門闔上。
室內一片安靜。
云天城靠坐在床頭,目光空洞,一陣陣惡心的感覺,讓他空洞的眼眸里生出絕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
門“吱呀”一聲,由外而內打開。
云天城以為是天靈師,心中憑地生出厭惡,卻又不想開口,他微微闔上眼瞼,將眼底的絕望全部掩去,面上又恢復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腳步聲漸漸靠近,鋪面而來的蓮葉清香讓云天城陡然睜眼。
天靈師的臉躍入眼底,但……不對!
不及他細想,一柄利刃已經抵住他的脖子。
“別說話。”
聽到熟悉的聲音,云天城心底騰出一絲暖意,眼底冰冷的絕望散去,宛若重回人間。
悄悄的,他手指扯住了來人一角衣服,拽在手中,心便踏實了。
楚千憐眨眨眼,她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的長相,語氣怎么也狠不下來。
雖然早已有了千萬種心里預設,但想的和看到的還是不一樣。
她握著刀柄的手緊了幾分。
“哪一個你才是真實的你?”
眼前的人,是圣星的長相,白等閑的氣質以及面具男的冷酷。
云天城靜靜地看著她,直到脖子上刀逼近了幾分,他怕她離開,咳了聲,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口:“你可以摸摸。”
圣星的長相便是他的真實長相,不然如何才能守在她身邊,十年不穿幫。
其實不用摸也知道,圣星沒有易容,云天城就是圣星。
楚千憐從未這樣復雜過,她深深看一眼云天城,咬唇:“你若答應我今后不害人,我便不殺你。”
云天城笑了,笑得猛烈,讓他岔氣,咳了咳。
而在他咳嗽的時候,楚千憐幾乎是下意識的,將抵在他喉間的刀往后撤了撤。
云天城眼神瞬間軟了下來,他緊了緊手中拽住的衣物,說:“我三歲的時候,去神廟參加祭奠,路上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婦人攔在我面前,她求我放過她和她的孩子,哭得很慘很慘,我被嚇到了,身邊侍衛攔住她也沒有阻止,我現在還能記得那婦人絕望的眼神,她知道不能越過侍衛,抽出一把刀,將自己的肚子切下來了,血流了一地,體內的孩子成形了,因為服毒的關系,身體泛著綠色,看著……”
“別說了!”楚千憐在看到云天城無聲流淌下來的眼淚時,大聲喝止。
她從來沒見圣星哭過,從來沒有!
她的聲音太大,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
云天城眨眨眼睛,有些困了,他用盡力氣睜眼,看著眼前這人——易容成天靈師模樣的楚千憐。
“煞風景……”他咕噥噥說著。
門外響起大力的敲門聲。
“圣君!?”
云天城瞟一眼門口,淡道:“無事。”
聲音中的哽咽在這一刻,被盡數吞下。
門外安靜了。
楚千憐手中的匕首還抵在云天城脖子處,她覺得氣氛尷尬,吶吶地收回,卻猛地被一把握住手腕!
難道被騙了?幾乎是下意識地,楚千憐摸向腰際,那里藏著另外一支匕首。
“別走!”
楚千憐僵在原地,她歪著頭看云天城,突然有些看不懂他了,不,她是一直都沒看懂他。
云天城眼眶發熱,拽緊她的衣角,偏頭:“你走吧。”
楚千憐當真轉身,邁步離去。
但衣角被扯住,動彈不得。
“把衣角給我吧。”云天城語氣淡若云煙。
楚千憐看他一眼,握緊手中的匕首,手起刀落,只聽“嘶”地一聲,那片衣角就斷落在云天城的手中。
“你保重!”楚千憐將匕首收入懷中,打開門走出去。
門外守衛恭敬行禮,楚千憐裝模作樣點點頭。
身后的門關上,楚千憐側身,看著床上的云天城一點一點消失在她的視線范圍之外,心里沉重地如同壓了千斤巨石一般,此刻她只想抱著獨孤玥,靜靜,靜靜地呆一會就好。
低頭走的她,沒有注意到身后護衛臉色瞬間怪異起來。
“站住!”
兩支銀槍交叉擋在她身前。
楚千憐停步,正待發作,她聽到一個老者的聲音:“把他壓入地牢。”
真正的天靈師此刻正從船上下來,疾步朝她走來,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看起來極為激動。
楚千憐有些慌張,她定了定神,想到自己剛從云天城房內出來,怎么著也比面前這位來得真實。
她指著天靈師,說:“還愣著干嘛,還不將他捉住。”
“這……”護衛們平日見天靈師都是畢恭畢敬地行禮,從未敢近距離觀察他長什么樣,此刻出現兩個天靈師,他們根本無從分清哪一個才是真的。
護衛們坐看右看,始終決定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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