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玥早在石柳飛踢房板那刻,就手掌護在她頭頂,將她拉入懷中,并將面具戴上。
“楚千憐,我等你許久了。”久到人突然不見,她找掌柜說這是黑店了!
楚千憐沒想到會是這樣,她抬頭瞥一眼獨孤玥,飽含歉意。
“千千,毒啞這丫的!氣死老娘了,沒看過這么毒舌的女的!”
白云云撣了撣一襲絲質白袍上的灰塵,瞥石柳一眼:“我也是未曾見過這般聒噪的男的。”
“你說什么?!我x你個先人板板……”石柳暴走,跳起來狼撲白云云,被獨孤玥伸手抓住衣領拖走。
空蕩蕩的打通墻壁的兩間客房,瞬間就只剩白云云和楚千憐兩個人了。
楚千憐也不多繞彎子,開門見山問出自己一心想得到確切答案的問題。
“藥人?”
“嗯。”白云云點頭,“你出生之前就注定被選做藥人。”
出生之前……
楚千憐瞬間覺得喉間苦澀:“師父是云天城的人?為什么?”
白云云:“云天城是玄曜大陸十三國聯盟盟主之子,他出生那刻,天靈師就指出此子會帶著玄曜大陸走上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他出生就帶毒,不僅自己活不過二十歲,而且近身之人全部會因中毒,死無全尸——包括生他下來的盟主夫人。盟主云狂為保住他的命,在天靈師的勸導下,在十三國范圍內尋找與云天城相同體質的人,制成藥人,解他身上的毒。但是舉十三國千千萬人,竟無一人是這樣的體質。天靈師又出一主意,用彩虹毒作為藥引養藥人。”
白云云看楚千憐一眼,顯然她就是那被養出的藥人。
白云云:“因為毒藥需要下到剛懷孕的婦人體內,并且那名婦人必須在懷孕之前曾中過劇毒,這樣才能有一定把握確保下毒后,孕婦可以不吃解藥的情況下,還能存活一天,讓腹中嬰孩有時間吸收母體吞服下去的毒藥。”
這個十八年前的辛辣秘聞,如今從白云云口中說出,愣是這般云淡風輕。
楚千憐卻不能假裝自己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符合這樣條件的應該不止我娘一人吧?”堂堂大盛國長公主,竟淪為藥罐子,身不由己至此,以娘親剛烈的性子,不知道她當時是如何過來的?極大的可能是她根本不知情,就被至親之人下毒了。
白云云點頭:“符合這個條件的婦人有數百人。”白云云的眼神突然幽深,盯著楚千憐,神色怪異:“但是活下來的只有長公主一人。”
這就意味著除了死了數百名婦人,還有數百名未曾出生的嬰兒胎死腹中。
楚千憐從未覺得這樣的憤怒!
憤怒得恨不得回到十八年前,一把揪住云狂的頭發,綁在烈馬身后,在碎石路上拖行數百里!
這種憤怒一直蔓延到了天需山上,蔓延到了云狂之子云天城身上。
云天城仍是易容成極其平凡,看過即忘的樣子,但是他周身淡漠的氣質和冷酷殘忍的嗜血手段卻讓人一輩子也不會忘。
楚千憐思及自己這輩子竟然因他亂成這樣,她就恨不得張嘴咬上他的頸動脈……
“別吠。”
“靠!滾你個驢蛋蛋!”楚千憐壓抑的怒火,因為這兩個字上升到了頂點!
她跳起一個虎撲過去,抱住云天城,手中銀針毫不留情地朝他的命門刺去!
針還未刺下,她就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痛!劇烈的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席卷她全身。
這種痛感她極為熟悉,是彩虹毒發作的痛!
毒每發作一次,就會冒出一個色點,最后那顆紫色斑點就要出來了,彩虹毒要煉成了!她這個藥人最終會怎樣?
憋著一口氣,楚千憐死死扣住了云天城手腕的命門。雙目圓睜,對云天城說:“你這樣活著……你能這樣活著到底何德何能?”
云天城一動不動,靜默看著眼前的楚千憐,死一般的靜寂。
就在楚千憐徹底暈死過去那刻,云天城開口了:“活著便是活著。”
楚千憐的手死死握緊他的手腕,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
他遲疑片刻,伸出另外一只手,繞到楚千憐的腰下,將她從地上抱起。
“余生孤寂,惟愿有人作伴。”
他看一眼頭頂清冷圓月,颯颯冷風中,心底第一次生出幾分情緒,不再被毀滅一切的心境困住。
抱緊楚千憐,邁步,一道冰涼的銀光如月影快速掠過,只聽“鏘”地一聲響,兩劍相撞,一黑一綠身影打了起來。
“綠盈,不可戀戰。”
“是!圣君!”
云天城一臉云淡風輕,繞開刀光劍影,抱著楚千憐緩步朝山下走,還未走幾步,就被一柄輕薄的利劍攔住了脖子。
“圣君!屬下無能!”綠盈被點穴站著不能動,急哭出聲。
云天城不動如山,抬眼看面前揮劍攔路的面具男,淡道:
“你不適合用利劍。”
“適不適合由劍說了算。”劍上殺氣頓生。
云天城淡定:“她還在我手上,你是不會殺我的,但是你我交易未到期便擅自離開地坤城,獨孤楚的命和七公主的命我取了。”
他說話清淡,宛若人命在他眼中如秋天落葉般,輕輕巧巧便可說沒就沒了。
面具男,也就是獨孤玥,說:“我非他,他亦非我。”
云天城眉眼微動:“你入了無名會?”
入了無名會,就需拋開往日身份,沒有娶妻、生子、成家的權利。
“你只需明白,獨孤玥并未違約。”
云天城:“世間又多了個孤獨的人,罷了罷了。”他松手,抱著的楚千憐滑下來。
獨孤玥怕傷到她,劍迅速偏了偏,而就在那一剎那,云天城將楚千憐推向劍鋒,手中匕首捅向獨孤玥……
收劍,旋身,閃躲,刺出……但仍被云天城逃脫。
天需山頂忽起漫天青綠色的毒霧,獨孤玥以袖掩面,看到劍上血跡——楚千憐的手臂在撞上來的那刻被劃傷了。
“我都說了,你不適合使用利刃的。”云天城抱著楚千憐的背影,慢悠悠消失在那層毒霧盡頭。
“靠!”獨孤玥將劍扔下,足尖輕點往山底追擊而去。
他沒注意到的是,劍上的血水剛觸到地上的草,草便立即變黑死去,風一揚,瞬間成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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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君,你受傷了?上次的傷還沒好,這次又新添一道,恐怕……”鶴發童顏的老者上前,看清他懷中人物時,臉上大喜。
“這姑娘就是那藥人?已經功德圓滿了?圣君快快將她給老朽,老朽這便為你制作解藥!太好了,老天開眼……圣君!”
老者瞪大雙目,伸出去的雙手僵在空中,撈不到人,撈到的是滿手的空氣。
他與云天城錯身而過。
老者一愣,急忙追上去。
“天靈師,她由我處置。”
“可是七天之后,她身體內的藥性就會全部轉為毒性……”到時不僅他沒法救,連那女娃也回天乏術。
“我只說一遍。”云天城頭也未回,手臂上滴下來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石階上,黑化一片。
天靈師盯著他離去的背影,不敢上前,只得垂頭喪氣嘆著:“孽緣孽緣!”為云天城準備治傷的藥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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