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牢
林毓婉那日在自己的胸口刺下的一針,因當時神志不清,下手有些過重,再加上近幾日食水未進,身子有些發寒,傷了的真氣一時回不來,體力比往常差了很多。
合眸靜息,養足精力,她可不想就這樣死在這里,如此,豈不是太便宜那兩個女人了?
一陣牢門的鐵鏈聲響起,林毓婉緩緩的睜開眼,牢門外的人,看上去有些模糊,但那一身紫衣,她卻一眼就認出了顏色。
失去色彩的墨眸,再次闔起,林毓婉重重的松了口氣。
踉蹌著起身,還沒等站穩,驀地,一口血噴出,染紅了那掩面的輕紗,身子一軟,直接朝地上栽去……
牢門打開,沒人看清那身紫袍是如何進來的,就見那本該倒在地上的人,此刻正被那臉色發沉的九王爺托在懷里。
“童武。”云臻冷冽一聲,與平時他那嬉笑直言形成極大的反差。
“是?!?/p>
同樣是不帶任何感情的一聲應承,隨后,先是開牢門的人倒地,緊接著牢內的官差一個接著一個的被童武斃命。
哀鳴,求饒聲,不過一瞬,獄牢內便安靜了下來。
陣陣血腥,令云臻覺得惡心,攔腰抱起那嬌小的身子,大步走出獄牢。
“是誰?”云臻冷冷的問。
“聽說,你要娶妃了?”林毓婉靠在他懷里,沒有回答,而是問著自己的問題。
云臻垂眸看了她一眼,“嗯?!?/p>
他相信,她不會平白無故的問這樣的話,他也相信,她問這句話的意義,絕對不是為了吃醋,但他卻不知道她問這話的目的在哪。
林毓婉一聲嘆息,隨后弱弱道:“哦,人長的不錯,就是命差了點?!?/p>
云臻腳步一頓,不明白她話里是什么意思,銀眸疑惑的凝著她。
眼看她越來越虛弱,云臻緊了緊抱著她的手,“林毓婉,你現在跟本王說什么屁話,本王問你是誰干的?!?/p>
“依秀楚留給我,依慕容你自己看著辦。帶我去找卞大……夫……”
看著昏死過去的人,云臻眸光一緊。
依秀楚,依慕容,又是他們依家。
正好,他正愁找不到理由出手呢,她們倒是幫他找了個很好的借口。
另一頭,云隸剛進京,就得知了近幾個月內發生的大事。
讓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切了太子的人,居然是林毓婉,那個自小就柔弱膽小的林毓婉?這要讓他怎么相信?
更夸張的是,她居然在死囚牢熬過了十日。
那死囚牢又多恐怖,他不是不知道,就算把他扔進去,撐不過兩三天,估計他都掛了,那丫頭居然能呆上十日!
能讓他九皇叔親自把人送去死囚牢,這不難,但是能讓他把人從斷頭臺上救下來,這可不容易。
云隸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么,但是,得罪了九王爺卻還能活到現在不死,這事定是有些蹊蹺。
正想著,就見云臻抱著一襲白紗的嬌小女子,從獄牢內走出,云隸迎上前,看了看他懷里的人。
“她是誰啊?怎么還掩著面紗呢?”
伸手一扯,云隸臉色一僵。
雖然已經一年多沒見,但是他還不至于忘了林毓婉的樣子。
那本就消瘦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還有臉上那疤……
記得以前,他總是逗她,說她長得好看,還說,如果有一天韓蘇不要她了,看在她是美人的份上,他娶她。
可是現在,那大片的疤痕,扭曲,猙獰,哪里還能看出她原有的甜美與嬌柔?
“她……她的臉……怎么會……”抬眸,看向云臻,“皇叔急著回京,難道就是為了她?”
“有何不可嗎?”
這回答,就是承認了?
“皇叔,難道……你喜歡她?”
云隸心中祈禱著他否定的答案,然而事實卻是……
云臻眉眼微垂,凝著懷里的人,少頃,他輕扯嘴角,妖媚的臉上卻不見一絲的邪妄,而是含著淡淡的溫柔。
“也許吧!”
看著云臻抱著林毓婉從身邊離開,云隸呆呆的站在原地。
沒想到,他不在的一年,竟發生了這么多的事,他四處云游,就是想要遺忘心中不屬于他的某人,好不容易她不在是韓蘇的了,可是他卻又錯過了。
他的離開,到底是做錯了?!?/p>
王府
卞大夫奔波多日,一把老骨頭都快散了,本想好好歇歇,誰曾想,回來后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被童文從藥園給拖到了北院。
本還老大不情愿的卞大夫,在看到林毓婉的情況后,頓時大駭。
“這也太亂來了。”
“卞大夫,她怎么樣?”
云臻很少見卞大夫這般惱怒,想必,定是林毓婉的狀況不盡人意。
“什么怎么樣?快出去,不要妨礙我,若是在遲一些,就是大羅神仙也就不了她?!?/p>
聞言,云臻狠狠蹙眉,他檢查過,她的身上除了胸口有些潰爛,其他地方根本沒有傷口,她應該沒受過刑,怎么會死?
“卞大夫,本王不允許她有事,您一定要救活她?!?/p>
卞大夫早就看出他對這丫頭不同,如今他即肯表露出關心,他又怎會不全力相救?
“出去吧,這里交給我,放心好了?!?/p>
云臻再次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轉身的瞬間,紫袍劃出一道圓弧,他喝道:“進宮?!?/p>
向來優雅喜靜的九王爺,衣袍永遠都不會呼嘯而起,然而此刻,那衣袍卻出賣了他的心思,同時也在宣布,他惱了。
……
皇宮
云臻提前回京,云帝和太后事前沒有收到一點消息。
看著往日都嬉皮笑臉的云臻,今日神色嚴謹,一語不發的坐在那,一時間,云帝和太后都感到有些尷尬。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番,太后終于開口,“臻兒不是去了鳳陽,怎會這么快就回來了?”
“兒子聽說,母后想兒子了,所以就回來了?!?/p>
“老九,好好說話,別陰陽怪氣的。”
那滿含諷刺的話,云帝聽不下去了,他當然知道云臻這般是為了林毓婉,剛回京,家門都沒進,直接闖獄牢,殺獄卒。鬧成這樣,他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為了那個林毓婉。
云臻側過頭,銀眸看向云帝,“陰陽怪氣?臣弟有嗎?難道不是因為母后想我,所以才故意把林毓婉送去太子府,好逼我早些回來嗎?”
“放肆。”云帝微惱的拍了下桌案,“云臻,你怎么跟母后說話的?那林毓婉是自愿住進太子府的,沒人逼她。而且,她在太子府殺了人,這也是事實,數十雙眼睛都看著的?!?/p>
聞言,云臻嘴角勾的邪獰,眼底也逐漸的溢出一絲狠辣。
“哦?臣弟前腳出城,皇兄和母后后腳就把那丫頭傳喚進宮,難道這只是巧合?而且,臣弟臨走之前去看過那丫頭,她也沒說想主動請纓去給太子醫治,為何她進了趟宮,就突然有了這樣的主意了呢?”
話落半晌,云帝不語,太后亦是無話可說。
云臻不疾不徐,靜靜等候,等到兩個人幾乎顯現出慌亂,他再次開口。
“皇兄說林毓婉在太子府殺了人,試問,她好好的在房里呆著,為何那人會死在她的房里?難道皇兄對此一點疑問都沒有?”
“也許是那林毓婉不甘寂寞,自己招的人去她房里?!?/p>
云臻看向說話的太后,微微揚眉,“這話,該不是依秀楚和依慕容跟母后說的吧!”
太后一噎,這話的確是她們兩個來跟她說的,可是他怎么會知道?
看太后的表情,云臻就知道他說對了。
那兩個賤人,還真會惡人先告狀,把人弄進牢里還不夠,居然還給她扣上這么大一頂帽子,讓她承受著不貞的頭銜。
“臻兒,你是不是被那小丫頭迷惑了?那丫頭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簡單,那話的確是依家的兩個丫頭說的沒錯,但哀家也不會隨意定奪她的人品,你離開那日,韓家的韓蘇來請恩,要皇帝把林毓婉賜給他。那林毓婉小小年紀,嫁了太子,招了韓家小子,現在又想來禍害你,哀家豈會容她這般妄為?”
這話聽來,仿佛是有些道理,只不過,他云臻根本就是個不講理的人,跟他講道理,那就等同屁話。
韓蘇居然膽敢做出這樣的事,看來他還真小看他了。
“結果呢?”
太后不明,微微皺眉,“什么結果?”
云臻笑的輕佻,“韓蘇求親的結果,如果沒猜錯,這請婚之事應該是林毓婉自己拒絕的吧!母后,兒子猜的對嗎?”
話出口,太后無言。
把林毓婉當成禍水,是他們一廂情愿,韓蘇的確來求婚,但林毓婉的確是聲聲拒絕,沒有一絲猶豫,對于太子,她也說過,是她家里的人將她弄暈送去的太子府,閹了太子,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貞潔。
這樣的女子,稱之為貞潔烈女都不為過,如若這般還要說她是蕩婦的話,又有誰會信服?
“好,就算母后說錯了,可是她殺了人,這是事實,一個如此狠辣的女子,哀家又豈會放心將她放在你身邊?”
“母后好像忘了,當初是您親口答應,只要她林毓婉是處子,就隨我給她任何名分。況且,她不過就是殺了兩個人而已,有什么嚴重?我回頭就會去屠了他滿門?!?/p>
屠他滿門,這還得了?
那侯王府和陳家,豈是他說屠就屠的?
“夠了,云臻,不許胡鬧。朕會安撫陸陳兩家,讓他們不在追究這件事,你也不要再去找他們兩家的麻煩了?!?/p>
云臻哧笑一聲,對云帝的話甚是不以為意。
安撫,他們有那膽子動他的人,就應該想到會有什么后果,這么多天下來,林毓婉還活著,這就說明,他們根本不敢追究這件事,既然他們兩家都不追究,那還有什么好安撫的?
此刻,太后想的到不是什么安撫不安撫的,而是在擔心云臻剛剛那句給林毓婉的名分的話。
“臻兒,你離京前答應過哀家,會迎慕容進門,你現在該不會……”
“母后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既然答應,自然會將她接進府,不如這樣吧,呆會我就派人去國公府,反正她早晚都要進門,索性就今天吧!”
這話一出,太后臉上頓時失色,“你難道不設紅妝,不席酒宴,就要將人迎進門嗎?”
若真是這樣,那算什么?沒名沒分的進門,那可是連個妾都算不上。
云臻淺淡一笑,毫不虛掩他內心的邪惡。
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想要做他的王妃,那女人還不夠格。
本是想給她個名分,堵上太后的嘴,可是,既然她這般不知好歹,那他也沒有必要給她依家留什么臉面。
“母后知道我最煩那些禮數,既然她想進府,我想她也不會在意這些的,還有,我已經按照母后的意愿將人接進府,往后,母后就不用再替兒子操心了?!?/p>
起身,不顧太后那難看的臉色,云臻微微垂首,“母后,皇兄,云臻先告退了,小九還在府上休息,我還要回去陪陪她才是?!?/p>
眼看著云臻離開,太后險些暈過去。
小九?難道他指的是林毓婉?
這個時候提到林毓婉,他擺明了就是在告訴她,他不會對依慕容好,更不會給她王妃之位,但是他會把她留在府里,是生是死,命由他定。
若那小祖宗只是要她依慕容一個人的性命還好,怕只怕,他沒有那么好說話。
看來,除掉林毓婉的這步棋,她還是走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