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秀楚的事,云齊本是不想張揚,可他又沒辦法跟一個內臟每日掛在外面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個院子里。況且,她又沒有一點要死的跡象,若跟好生之德相比,他更多的是害怕,于是,他還是傳了太醫,想看看他們是不是可以把她的那些‘東西’全都塞回去。
可是,那些太醫何時見過這種場面?他們又不是驗尸的仵作,況且,這人還是活的。
一來二去,宮里的太醫傳遍了,但依秀楚卻還是原樣。
內臟掏出來,人卻還活著,這樣稀奇又罕見的事,在太醫院自然就引起了一陣討論,探討的過程中,被一些宮人聽了去,這事便在皇宮大肆傳揚開來。
鳳宮
“什么?又是林毓婉?”太子云齊將他知道的實情娓娓而道,話落,就聞皇后驚叫一聲。
“母后,您小聲些,當心被別人聽去。”
雖然云齊在進來之后,就已經將所有伺候的人全都打發了出去,但是,在這深宮內院,免不了隔墻有耳,皇后那般大聲,當真是給他驚了一下。
他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門外,沒有發現人影,這才松了口氣。
“被人聽去又如何?那林毓婉先傷了太子,又去傷太子妃,她到底想做什么?她仗著有九王爺包庇,難道就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嗎?不行,這件事一定要讓皇上和太后知道,若是不將那林毓婉定罪,本宮死都不甘心。”
皇后憤身而起,云齊趕忙將其拉住,“母后萬萬不可,那林毓婉動不得,您先聽兒子把話說完。”
“動不得?她又什么動不得的?她害你至此,你現在就連太子之位都快要保不住了,你居然還要維護她?”
“母后誤會了,兒子并非想要維護她,只因她答應給兒子診治,所以兒子才會護她一時周全,等兒子好了,兒子第一個殺的人就是她。”
云齊眼底的恨意,讓皇后相信他這話并非說說而已。
想來也是,他是太子,根脈被廢,不只是身體上的疼痛能解釋的,雖然各各皇子大臣全都前來噓寒問暖,但在背地里的竊語和嘲笑,他并非不知。
現在不要說整個帝都,就是整個陵蘭,恐怕都知道他這個太子被妾室所廢之事。太子一夜之間變太監,這是何等的屈辱,如此,他又豈會放過那令他被天下人嘲笑的林毓婉?
皇后拉了拉云齊的手,問道:“齊兒,你實話告訴母后,那林毓婉真的能使你下面重新長出來?她不會是糊弄你吧?”
聞言,云齊臉色有些尷尬,他伏在皇后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而后就見皇后面色見喜。
“真的?”
云齊點了點頭,“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皇后臉上的喜色沒有維持多久,馬上又沉了下來,“可是,她真的會再給你診治嗎?上次太后在九王爺面前提過這件事,可看他的臉色,他是不可能讓林毓婉去你府上給你瞧病的。”
云齊攙著皇后重新坐回榻上,有些憂心道:“這也正是今日兒子進宮的原因,母后,太子妃的事,您萬不可說出是林毓婉做的,如果父皇大怒,再次將那林毓婉得罪,兒子恐怕就再無希望。”
皇后點了點頭,“放心好了,事關于你,母后自然不會亂說。”
為了兒子的將來,為了她的后位穩固,犧牲一個依秀楚算的了什么?一個太子妃而已,只要她的兒子還是太子,難道還愁找不到太子妃?
“林毓婉答應給兒子診治,但是,她卻有個條件。”
“條件?”皇后皺眉看向云齊,“她想要什么?”
云齊面色嚴謹,沉默半晌,許久,他一字一頓,清楚的開口:“她想要云臻的命。”
聞言,皇后頓時驚愕,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著云齊。
皇后的反應,一點都沒有讓云齊覺得奇怪,因為當初他聽到這話的時候,他的反應幾乎跟她一模一樣。
也許不只是他們,也許,當所有人聽到這樣的話后,都會是這樣的反應。
九王爺為了林毓婉做的幾番大事,那可是響徹帝都,能讓九王爺這般費心,明顯這個女人在他那是個不同的存在,可是,這個不同的存在卻不顧他的好,一心想要殺他,這換做誰,應該都理解不了吧!
“好。”
皇后突然一聲,云齊一愣,“母后,您說什么?”
皇后面色微凜,抬眸看了云齊一眼,“答應林毓婉的要求,母后會替你安排好一切。”
“母后,那可是九皇叔啊,他身邊高手云集,單單就那童家三兄弟就不好對付,要殺他,談何容易?萬一失手,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殺的了更好,若是殺不了,就當嚇唬嚇唬他,反正提議要殺他的人是林毓婉,到時候,即便殺不了云臻,也可以那這件事威脅林毓婉,本宮就不信,那林毓婉不害怕。”
云齊好像一時間明白了些什么,“母后的意思是,殺九皇叔只是個幌子,實際上您是想借著這件事來要挾林毓婉給兒子診治?”
皇后陰森森的笑了笑,“當然,你也說了,那九王爺身邊高手如云,殺他,除非是老天開眼,但既然林毓婉敢提這樣的要求,我們為何不將計就計?不過是演場戲而已,又有何難?”
云齊思慮半晌,突然揚聲一笑,“母后言之有理,枉兒子還憂擾多日,竟是抵不過母后一語之言。”
皇后笑著搖了搖頭,“你呀,你是最近憂心之事過多,所以一時間沒想到罷了,若是換做平常,你又豈會想不到?”
“母后此話在理,是兒子愚鈍了。”
……
容家
紅綾變白綾,一番色彩的交換,同時也換掉了所有人的心緒和神思。
容江的靈堂前,容大奶奶厲聲開口,處以不潔之婦宮刑閉幽,本是想過要將林若潔處死,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死在這個不貞之人的身上,她就覺得,死簡直是太便宜她了。
就在靈堂前的院內,在所有人的觀看下,林若潔被捆于木柱之上,家奴手持木槌,猛擊其腹部盆骨處,聲聲哀嚎,掩蓋過靈堂的哭聲,不時,林若潔的腳下已經血流一片,哀聲止,人昏厥。
“將她扔去柴房,往后她便是容府最卑賤的奴婢。”
容大奶奶高喝一聲,隨后就有幾個下人將林若潔從木樁上卸下,拖走。
容大奶奶轉身走回靈堂,淚再次決堤,撲向棺炅,嗚嗚帶嚎。……
初聞此事的林家,只覺厄運當頭,混亂一片,本就身弱命危的秦氏,更是當場昏厥,至今未醒。
容家再次派人傳來林若潔受刑的消息,老太太只是隨意的搖了搖頭,道了一句‘孽障’而后便轉身離去。
短短的三個月不到,林家竟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故,想想,這一切,好像都是因為將林毓婉嫁去太子府所造成的。
觸及了最軟弱的貓,現在看來,是老天要給他們林家懲罰了。
……
容家的事,云臻最終還是沒有從林毓婉的口中打聽出什么來,可是容江的死因,又被傳說的蹊蹺。
他實在是好奇,林毓婉到底做了什么手腳,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弄死一個人。哦不,是弄死了兩個,雖然林若潔還沒死,但她這輩子跟死了也沒什么差別了。
整個帝都,人人都知道九王府有位神醫,神醫登門驗尸,想必容家人定是不會拒絕。
云臻帶著卞大夫,去容家檢查了一下容江的尸首,可是卻并沒發現什么奇怪之處,沒有中毒,也不是病發,不過,好像有些用藥的跡象。
當然,卞大夫的發現不會跟容家人說,因為他一直都知道容江的死因有問題,他來只不過是幫云臻查看,這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而已。
出了容家的門,云臻急切的問:“怎么樣,看出什么了嗎?”
卞大夫眉心微蹙,捋須不語。
云臻早就看慣了他這個樣子,一旦有什么想不通的時候,他都會沒完沒了的摸著他那把胡子。
“卞老頭,你要是再不出聲,本王就剪了你的胡子。”
卞大夫老眼一橫,瞪了他一眼,“你再威脅老夫,老夫就給那丫頭片子帶走,歸隱山林去,急死你。”
“你……”
“我什么我?你想試試?”
云臻袖袍一甩,扭頭,獨自生氣。
卞大夫無聲一笑,“好久都沒逛街了,今兒好不容易出門,就陪老夫逛逛吧!”
聞言,云臻將頭轉回,卻見卞大夫已經前行離去。
“喂,卞老頭,你這人怎么這樣?本王帶你出來,可不是為了逛街的。”
……
醉仙樓
云隸看著坐在面前,吃飽喝足的林毓婉,淡淡的笑了笑,“吃飽了嗎?”
林毓婉摸了摸油乎乎的嘴角,滿足的含笑點頭,“嗯,飽了。”
“這家酒樓的菜,味道還合你意?”
林毓婉拿著筷子,戳了戳盤子里的殘渣,“味道還行,但是跟九王府的比,就差了一些。”
“那是自然,九皇叔向來什么都喜最好,他府里的廚子,那可是比皇宮御膳房的廚子還要好上幾倍不止。”
聞言,林毓婉眼睫一抬,冷哼道:“他事還真多。”
那鄙夷的口氣和不屑的表情,令云隸不由失笑,笑意漸苦,云隸再次開口,“毓婉,你跟皇叔是怎么回事?你們現在到底是什么關系?”
林毓婉低垂著眼睫,仍舊搗著盤子里的菜,“就你看到的關系唄,有可能,比你看到的還要復雜一點。”
“復雜?”云隸隱隱皺眉。
以前,她說話總是那么簡潔,可是現在,卻閃爍其詞,的確有些復雜。
突然,林毓婉手一松,筷子‘啪嗒’一聲倒在了盤子上,她抬頭,小臉上一派正色。
“云隸,你還喜歡我嗎?”
云隸淡淡一笑,然而那笑中卻明顯的帶有絲絲苦澀,“我還能喜歡你嗎?”
“能,但是我勸你最好不要。”
“為何?”心底一陣不舍的抽痛。
“因為云臻,因為我和他這輩子注定了牽扯不清,恩恩怨怨,糾結繁復,已經理不出了頭緒了,除非,我們之間有個人先死,這樣才會解脫另一個。”
聞言,云隸更加迷亂,“毓婉,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一直以來,你都是個很簡單的人不是嗎?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該在一起,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喜歡就該離開,可你現在居然為了那些不純粹的感情,而留在皇叔身邊,這樣對你,對他,都不公平。”
“公平?”林毓婉挑眉,莞爾一笑,“云臻是你皇叔,你應該比我還要了解他,在他的觀點里,有公平這個詞嗎?你說的沒錯,喜歡的確應該在一起,但你說錯了的是,不喜歡,也不一定要分開,相互牽制,并非不是一種活下去的方式和樂趣。”
凝著她那淡然的笑臉,云隸真的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不過,能露出笑臉的她,是不是說明她過的并沒有不開心?
皇叔的寵愛雖然危險,但不可否認,他同樣隱含著別人給不了的權利和威望。即便是他,能給予她的東西,也不會超過她現有的十分之一。
許久,云隸輕聲嘆了口氣,“罷了,只要你開心,怎么都好。”
這話里的欲隱之意是那么的明顯,他喜歡她,明知道她不會喜歡自己,但卻不會放棄對她的喜歡。
這樣的話,聽起來有些讓人心疼,但卻又讓人找不到任何話來安慰。
“云隸,要知道,當我林毓婉的朋友是有很多特權的,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有我這個朋友,是你在這世上最幸運的事。不過……”
林毓婉欲言又止,云隸微微皺眉。
“不過什么?”
驀地,畫風一轉,林毓婉呲牙笑了笑,“不過你這個朋友現在一窮二白,可我卻有點東西想買,不知道你手頭寬不寬裕,能不能先幫我墊付一下?”
云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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