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準備好了嗎?”門外窸窸窣窣的響了起來。
“遠哥好了。”
那個被稱做遠哥的人貼在門板上,確定里面沒聲音之后,他打了個向前手勢,“記得千萬不要傷了性命。”
景月舞對著明月長嘆一聲,她這是遇到小毛賊了。算了算了,看他們也不是什么壞人,將就將就把他們當成引路人用用吧,大不了用完以后給些銀兩得了。
遠哥背后賊眉鼠目的人點頭稱是,“遠哥我知道規矩,這我知道,咱只要財。”
“你知道就好,記得一會兒聽我的。”遠哥點頭,捅破窗戶紙以后把迷煙吹了進去。
景月舞吸了一口迷煙,她打了個噴嚏,偏過頭去,用這么劣質的迷煙來對付她,真心覺得好掉價。景月舞郁悶的對著窗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想她前世雖然名聲不太好,勉強也算是個國母吧,當初陰謀陽謀的算計人,不是雄霸一方的諸侯就是封疆大吏,用來害她的東西也是價值不菲的。今天居然被兩個小毛賊用迷煙算計……景月舞幽怨的翻了個白眼,心情不好,十分不好。她順手蓋滅油燈,思考著如何給這兩人一個教訓,像她這么高大上的貴客,怎么能隨便拿點東西出來招待。
這邊景月舞正在郁悶,而外頭的兩人卻興奮異常。遠哥趴在門上聽了半天,里面靜悄悄的,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拔出匕首撥開門插銷。
輕輕推開門,兩人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后反手關了門。屋里黑漆漆一片他們,四處黑燈瞎火終于找準了方向,兩人對視一眼,興奮的朝著床邊撲去。
發財了發財了!兩人似乎看到大把大把的元寶在眼前飛舞。
“遠哥,咱怎么分?”
喲,錢還沒拿到就想分贓。景月舞挑眉,這到底是哪兒來的二百五。
“老規矩,你七我三。”末了還怕對方不同意,忙忙補充道,“強子你也甭客氣,你老婆要生了,你家那個大兒子也還小,用錢的地方多了。”
靠著窗的景月舞換了個姿勢,嗯,還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有點意思。
“遠哥。”強子聲音哽咽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
“咱兩是兄弟。”
強子拍拍自己干巴巴的胸脯,“以后遠哥要是有什么事,你盡管來找我,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景月舞打了個哈欠,好一個兄弟情深,要不是兩人敘舊的地方不對,她還真想給兩人鼓掌。
“既然兄弟情深,那就一起坐牢去吧。”一個稚嫩柔和的嗓音淡淡響起。
兩人嚇了一大跳,強子飛跳著躲到遠哥身后,遠哥握著匕首,“誰?”
景月舞點著油燈,眼中含笑,從善如流道,“遠哥好。”
原來是個少女,兩人松了口氣,“姑娘好……”好字才發了一半的音就哽在遠哥喉嚨里,“你是,房主?”
“不不不,”景月舞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搖了搖,她從窗臺上跳了下來,雙手交疊放在腰間,微微一笑,“我只是住在這里的客人而已。”景月舞動作流暢自然,在整個走動的時候也只見裙擺流轉,單從做派就能看出她出自名門。
“哇,遠哥這姑娘好漂亮,就像畫里的神仙一樣。”賊眉鼠目的強子大叫起來,他抓著遠哥的胳膊,“正好你沒成親,要不你就娶了這姑娘吧。姑娘,遠哥他很好的。”
一聽強子的話,遠哥一口氣沒喘上來,尷尬的咳嗽了好幾聲。
“哪里好?難道說,”景月舞狹促一笑,“大晚上跑一個姑娘房間里來打劫是好?”
遠哥咳嗽得愈加厲害,白皙的臉上隱隱出現一抹紅來,他拉了一把強子,“姑娘抱歉,我們走錯房間了。”
別看強子長的賊眉鼠眼的,可腦袋卻不怎么靈光,一看遠哥要拉他走頓時大叫起來,“遠哥,我們不是來劫財的嗎?”
遠哥頭上滑下一排黑線,果然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搶劫?瘋了吧,你見過哪個姑娘敢獨自一人外出,還是見過哪個獨自在外的姑娘敢刺啦啦的傳出女裝來。就算前兩個都見過那,那么好,有那個姑娘面對兩個劫匪還面不改色。呸呸呸,什么劫匪,他們可是良民。
“姑娘告辭。”遠哥訕訕的笑了笑,拉著強子就想越過景月舞。
景月舞繞起一縷發絲,語氣溫和,“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天下哪兒這等好事。”
得,怕什么來什么,看來今天是走不了了。遠哥苦惱極了,他耷拉著一張臉,“姑娘想要如何?”
景月舞抬起下頜,居高臨下,“只要你們給我帶路。”
遠哥心頭升起不好的感覺,“去哪里?”
“鬼蜮森林。”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遠哥一張臉完全拉了下來,就叫二貨般的強子臉上也露出害怕,“漂亮姑娘,哪里不能去。”若是一般人說漂亮姑娘幾個字會讓人覺得是在調戲,可從強子口里說出來只有贊嘆的意思,景月舞也不去和他計較,只是看著遠哥,畢竟這個人才是她看中的引路人。
“恕難從命!”遠哥當然不同意,要同意去那個地方的不是豬就是瘋子。
要是那么容易就范,本小姐還看不上你。景月舞向前走了一步,要挾道,“不去,本小姐就把你們扔進大牢,終身監禁。”
“不要啊。”強子怕了。
是個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更何況他還是個活生生的人。遠哥沉下臉來,“姑娘這是恐嚇。”
“哼,恐嚇?這半夜三更的,難道是本小姐跑你們房里把你抓過來的?”
遠哥頓時啞口無言,“姑娘年紀輕輕也當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錯了,我睚眥必報。”景月舞覺得好笑,這個遠哥……在這么個窮鄉僻壤能說得出這樣一句話來,嗯哼,是個有故事的人。
“既然如此,”遠哥拿出匕首來,“在下得罪了。”
景月舞望了眼房頂,這是惱羞成怒了,不過倒是還有幾分道義。遠哥揮舞著匕首飛向景月舞,看得出來,他還是練過幾年功夫,可是不夠看啊。景月舞歪著頭,她朝遠哥勾了勾手指,遠哥當然氣憤,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被個姑娘給看輕了。遠哥大叫一聲,匕首飛向景月舞。
景月舞足尖一點,扭轉身體,她一腳側踢飛出,正中遠哥手腕。在遠哥吃驚的目光中,她手拐往后一頂,扣住對方手臂,腳下一劃,踢了遠哥一腳,遠哥頓時重心不穩,被景月放到在地上。
景月舞踩著他的胸膛,從羊皮小靴里抽出匕首來,“去不去?”
遠哥不屈不撓,他把頭一偏,果斷道,“不去。”
喲,還挺有個性,我喜歡。景月舞眼底含笑,她一把拽過強子,吹毛斷發的匕首往強子脖子上一擱,斜看覷著遠哥,“去不去?”
強子眼巴巴的望著景月舞,卻是可憐兮兮對著遠哥道,“遠哥我不想死,要不你就跟漂亮姑娘去一趟……”
強子對他有恩,遠哥一咬牙,“我去!”
早這么聽話不就得了。景月舞收回匕首,笑咪咪的扶起遠哥,“遠哥別介意。”
遠哥滿臉寫著不高興三個字,景月舞不介意,這個人聰明又能屈能伸,善良又不輸狠毒,這樣的人她喜歡!要是她找到黃金衛后還能見到這個人,她一定要收服他。
羊腸小道上,遠哥苦著一張臉,第二十五次問道,“姑奶奶你可不可以不去啊?”
“難不成還真有妖精?”景月舞又斬斷一枝橫斜逸出的樹枝,她扭身叉腰呼喝道,“唉,你磨磨蹭蹭干嘛呢,給我快點!”
“來了來了。”遠哥跟上景月舞的步伐,“我不是騙你的,我剛來這里的時候也不信這個邪,非得創進入看看。嘖嘖,要不是我命大,我早就死在里面了。”
景月舞眼睛睜得大大的,無比興奮,“你去過?”
遠哥一咽,這個不是重點好不好,他翻了個白眼,“喂,里面真的有古怪,迷霧大得很,我還看見……”看見我爹死的時候的模樣,曾經那些噩夢般的生活在他眼前不斷重復,讓他生不如死。
“你能看見一些自己曾經無比恐懼的事,或者……”遠哥甩甩頭發,試圖把苦惱給甩走,“你還是不要去了。”
景月舞翻上小山丘,默不作聲,曾經無比恐懼的事情?她摸了摸腿,那種被生生砍斷的疼痛仿佛就在昨日,她似乎還能聽見錦兒慘死時呼痛的哭喊聲……景月舞眼底眸色詭異,她渾身上下寒意刺骨,“我痛一分,我就要他們還上一百分!”
遠哥一愣,對上景月舞漆黑的眸子,那種如同置身萬丈懸崖的感覺讓他冷不經的打了個寒顫,他耳邊繼續響起景月舞稚嫩而冷淡的嗓音,“如若不能報仇,本小姐就親手把這天下化做煉獄!”
他從沒見過這么狠絕的人,渾身氣勢猶如厲鬼。遠哥不由在想,若是當初自己有她的一分狠絕,他們都不會死得那樣凄慘。報仇!遠哥眼睛如狼一般兇狠,是的他要報仇,他茍且偷生三年,不就是為了報仇,可這幾年他做了什么,他安居一隅,忘了血海深仇。遠哥突然繞到景月舞面前,撲通一聲跪下,“求姑娘指點明路。”
景月舞巧笑嫣然,她瞇著眼,“遠哥想做什么?”
“我叫公孫遠,我爹是章臺御史公孫瓚。四年前安國公長子戴秦守在大街上欲強搶我妹妹入府,我打斷戴秦守的一條腿,半個月后安國公誣陷我爹謀反,我公孫家上下均鋃鐺入獄,我爹在監獄里被活剮而死……”公孫遠說不下去了,他倔強的望著景月舞,“我是強子亂葬崗里扒出來的,我茍活至今只想報仇,求小姐幫我報仇。”
“公孫遠,”景月舞裙擺飛揚,華麗的大團花從公孫面前飄過,她聲音縹緲,“你覺得我一個姑娘能做什么?”
“小姐!”聽她不愿意幫助自己,公孫遠急了,“難道小姐也怕了那安國公府,皇后母族?”
景月舞嗤笑出聲,“呵,皇后母族?”不過是個賤人的家族的罷了,她嘴角噙著一個弧度,“公孫遠,三日后我們再見,希望到時你能給我一個足以說動我的理由。”景月舞緩步沒入森林,無邊綠意瞬間把她淹沒,“對了,我叫景月舞,我娘是景媱。”
景媱之女景月舞,公孫遠心中頓時又燃起了希望,他當然也聽說過景媱的事情,當時母親還說皇家無情,瞎子都能看出來婉容太子妃是被人陷害,可太子爺卻一心另娶旁人。安國公戴家,那是跟景月舞有些深仇大恨的啊。
天不亡我啊!公孫遠激動的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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