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月舞對上景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要我娘葬入景家祖墳!”
這話一出,花園里頓時安靜下來,幾個高官夫人圍在一起面面相覷。本來未嫁女子葬入祖墳是有例可尋的,可景媱不同,她的確未嫁,可是她有女兒啊。幾個夫人把目光落到了景月舞身上,從進門開始她一直表現的可圈可點,進退有據,連容貌也是極為出挑。
謝夫人在景月舞出現后,第一時間就拉著景涵雁退到了不顯眼的地方。那張酷似大姑子的小臉,讓謝嘉的臉色變了又變,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忘記就能忘記的。還有那個同樣一身孝的阿政,這么小的孩子……那都是她夫君造的孽啊!
又看到這個絕色傾城的容貌,景涵雁眼底不悅,她臉上嫉妒還沒有完全消失,就看見母親臉色十分不好。她扶住母親,小聲關切,“娘可是不舒服?”頓了頓,她話鋒一轉,“都怪這個景月舞,明明是個野種居然還敢找上門來。”
什么野種,那時旁人亂說的,景月舞到底是誰的孩子她心知肚明。謝嘉臉色一白,她慌忙捂住女兒,警告道,“你記住,她是你妹妹!不是野種!”
從來沒有見過母親這么慌亂和恐懼,景涵雁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應聲說是。只是這是里面到底有多少真誠,除了她就誰也不知道了。
謝嘉抱著女兒,“雁兒,記住千萬不要跟景月舞為敵。”
景涵雁垂下眼,沒有回答,不知道腦子里再想些什么。
“不行!”沒有想到第一個反對的不是景槐而是景儒。
丈夫這么果斷的拒絕讓謝嘉覺得心寒,冷風嗖嗖嗖的灌入衣服里,讓她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戰。這就是她的夫君啊,自私自利,連自己妹妹都能利用,連對自小他疼愛有加姐姐也可以不顧。
景月舞面色微變,水光粼粼的鳳眼里是滿滿的不可思議,她刷的一聲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上前幾步,“二叔……”她停了下來,忘了一眼身后的棺材,聲音悲悲切切凄迷婉轉,“娘是你的親姐姐啊,二叔就忍心看著娘成為孤魂野鬼?”
“景媱不守婦道,早在當年就被逐出府,不算是我景家人,沒有資格進祖墳!”
景儒的話果斷得讓人心寒,當他們一輩的人誰不知道畢珍生下兒子后身體一直不好,景媱不忍母親操勞,便把弟弟接到身邊親自照顧,直到七歲以后才搬回自己的院子。可以說景媱對于景儒,是不亞于母親的存在,而此時此刻景儒做了什么,口口聲聲指責自己姐姐不守婦道。
景媱就算做錯了了什么,可她已經死了,還是那么慘烈的死法,再大的錯誤也該讓她入土為安。況且當年的事情真的是景媱的錯?
下面的人看景儒的目光鄙視而譏諷,也有人驚得連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當然這不怪他們。連最號稱西涼最放蕩不羈視禮教為無物的蘇六少被景儒的話驚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扇子也是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聽完景儒的一番話,蘇六少不只覺得自己過去十六年都白活了!
景月舞暗自垂淚,她捏著手帕裝模作樣的按在眼角,她抿著唇言又欲止,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不是景大小姐不敢吱聲,她是怕自己一怒把他們都給剁了。
畢秀璟到底還小,看著他們欺負自家姐姐,不由又想起過去這個人欺負她娘時候的模樣,他當時就不高興了,“連我這個小孩子都知道人死為大,你這個人怎么就揪著不放,你羞不羞?”
景槐默不作聲,冷眼望著嫡子周旋,但從畢秀璟開口以后他就把目光轉到了畢秀璟身上,他轉了轉眼珠子,只覺得這個孩子無比眼熟,可偏偏記不得在哪里見過,于是他問道,“你是什么人?”
畢秀璟揚了揚頭,挺起胸膛,“畢家八少畢秀璟!”
畢家八少!這個時候提起畢家無疑是刺激了景槐,而其他人在聽見畢家八少時也只是在感慨畢家后繼有人,不可否認也有人想在畢秀璟身上撈好處。
“畢、秀、璟。”景槐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態吐出這三個字,他說這個孩子怎么這么眼熟,眼熟的討厭,原來是畢家后人。
景月舞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想一刀子捅死他。啥人嘛,居然連在府上住了六年的外孫都不認識。呸,什么外孫,那老東西不配!
既然父親認定了這個孩子是畢秀璟,景儒也懶得計較,管他是畢秀璟還是阿政的,都和他們沒有半點關系。當務之急是把景月舞給攆出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景媱葬入祖墳!
“景媱不再是我景氏族人,不能葬入我景氏祖墳!”
景月舞嘆了氣,悲悲切切的不做任何爭辯,退了一步道,“那可否讓娘見外祖母一面,成全了我娘的一片孝心?”
全場更加安靜了,落針可聞,再坐眾人面面相覷。她這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畢老夫人去世了?還是故意來找茬?
一時間誰也拿不準景月舞的意思,氣氛頓時就僵在那里。景槐氣得臉色發青,他陰狠的盯著棺材,他就知道每次見到這個死丫頭都沒什么好事。
自從親眼看見滿府錯落有致的紅綢,落雪悲從中來,就算小姐帶走了老夫人的遺體,他們也不該那么糟蹋老夫人啊。她現在終于理解了小姐的做法,也支持,于是忍不住從人群里走了出來,她跪道,“國公爺、二爺就請讓大小姐見見老夫人吧,老夫人最是疼愛大小姐……”
“落雪你還敢回來?”景槐黑著臉,粗聲粗氣道。當時畢珍死后在處理福壽院時,他們發現畢珍貼身大丫鬟落雪不見了蹤影,擔心落雪知道了什么逃走,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給她安上了一個逃奴的罪名。
“奴婢奉老夫人的命,前往白馬寺給僧人捐贈衣服。”落雪當然知道他們給自己安的罪名,沒等他們開口就直接說了出來,“白馬寺的主持還說要替老夫人點一盞福壽燈,奴婢高興啊,立馬就準備回府。可是沒想到半路上遇到幾個流氓,不僅搶了奴婢的錢財,還……”說到這里落雪泣不成聲,“還好奴婢遇到了扶靈而來的小姐。”
啥?遇到了流氓?這一幕怎么這么眼熟?
對了,這不是景媱死亡的原因!景媱死于流匪,畢老夫人大丫鬟被流氓欺辱,這么相似的橋段怕是出自于同一個人。再說,畢老夫人可是死得不明不白,難道也是這里誰的手筆?
不得不說,他們真相了!
蘇逸揚嘆了口氣,悲切道,“景大小姐有所不知,畢老夫人她,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