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無瑕優雅的單手撐地,站了起來。動作行云流水一般,賞心悅目。
昭云對他橫豎看不慣,眼角一瞟,特意不去看他。
“凌姑娘,若不是侯爺即時趕到替你解毒,只怕你現在早就沒命了。”越人實在看不慣昭云對商無瑕的態度,上前來急切的幫自家侯爺解釋。
商無瑕抬手攔住越人的話頭,轉身邁步往門口走去,邊走邊說,“老妖婦一會兒就到,凌小姐現在這副尊榮,只怕會惹人誤會。”
昭云還沒反應過來越人所說的解毒,又聽商無瑕說太皇太后回來,趕緊湊到梳妝臺前,一看鏡子里的自己,頭發松散,衣領敞開露出半個肩膀。昭云嚇了一跳,趕緊攏鬢發,收拾妝容。
她一邊整理,一邊透過鏡子的倒影一直觀察著商無瑕。
漆黑的長袍,仿佛是從暗夜里延伸出的一角,被獵獵北風不住撕扯,詭譎神秘。商無瑕那瑰麗的五官,配上如此濃重的夜色,讓人不禁聯想到的是——地獄修羅。
此刻,昭云心中有種強烈的感覺。她很想走過去,抱著那個站在風中的人,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那顆或許已經冰冷的心。
愣怔間,老太監馮嘉急吼吼的跑到商無瑕近前,恭恭敬敬回稟道,“侯爺,太皇太后即刻就到!”
商無瑕面無表情點點頭,“嗯!”
馮嘉又趕緊一溜小跑,往錦瑟宮宮門口跑去接駕。
越人站在商無瑕身后,略顯擔憂的說道,“侯爺,不知太皇太后她……”
“她不會為難本侯,放心吧!”
說話間,就聽宮門口有人喊道,“太皇太后駕到——”
隨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昭云趕緊又理了理鬢發,垂首斂目到門口跪迎。
“這月黑風高的,什么風兒把安平候吹來了?”太皇太后的聲音離著不遠,其間夾雜著轎輦的吱嘎聲響。
“什么風?攙著毒粉的毒風!”商無瑕語調慵懶,十分輕慢。他干反問太皇太后,已是極大的不敬了。
太皇太后像是習慣了他的無理,并不生氣。由槐公公攙著下了輦,拿眼一掃,見昭云跪著,柔聲道,“天寒地凍的,起吧!”
昭云謝了恩站到了商無瑕身后。
她這會兒已經理順了其中的關系。很顯然有人給她下了毒,而了空大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緩解了毒性。臨走時囑咐她不能用內力。而她偏巧遇上了梁小甲,兩人對打,不得已動用了內力,險些喪命。幸好商無瑕即時進宮,給她吃了解藥,才算徹底好了。
換句話說,商無瑕又救了她一次。
對于商無瑕的話里有話,太皇太后不甚關心。她關心的是商無瑕手上還有能出入禁宮自如的令牌。
卸下了簪環首飾,換上墨綠常服,身披白狐裘的太皇太后,顯得疲憊蒼老。從昭云的角度,看到她下垂的嘴角周圍深刻的紋路。宮中的錦衣玉食,永遠也填補不了勾心斗角的傷害。
“安平候有日子沒進宮來了?!彼袷莻€在跟晚輩閑話家常的長輩,語速和緩,態度溫柔。自然而然的將商無瑕說的所謂毒風過濾掉了。
昭云偷眼觀察下太皇太后,再看看商無瑕,暗自揣度倆人的關系。
商無瑕一直稱太皇太后為妖婦。太皇太后看起來,倒是十分容忍商無瑕。
這倆人的身份像是對調了似得,讓她這個外人看的云里霧里的,鬧不明白。
太皇太后扶著槐公公手,來到上座,坐定。
商無瑕并沒回答太皇太后。閑閑的往中間那么一杵,負手而立,頗具風采。
昭云心說這人怎么從來不管地點不管場合的耍帥?真是自戀的不可救藥了。
“同水柔可還相處得宜?”太皇太后仍是柔聲細語,像是在沒話找話。場面頗有些尷尬??伤@話顯然問的有些突兀了。誰都知道安平候如今是個廢人,不能人道。哪還能跟侯夫人相處得宜呢?
似乎話一出口,太皇太后也意識到了,不等商無瑕答話,趕緊又說道,“安平候此次進宮是因國師?”
商無瑕也不隱瞞,“正是!”
太皇太后下垂的眼角忽的一顫,“哦?”
“國師他對凌小姐很是看重。”話已至此,顯然是不想細說,太皇太后抿抿嘴,對商無瑕的刻意隱瞞也不追究。畢竟一開始,商無瑕就已經說過是因著毒來的。
她深深的望了一眼站在商無瑕身后的昭云。沒想到,國師處處都要護著她!
至于這其中的原因,太皇太后不想猜,也猜不透。她能做的,就是等。
等到答案揭曉的那一天。
兩人同時沒了聲氣,整個錦瑟宮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正當氣氛壓抑的就快讓人透不過氣來時,就聽門口傳來一聲高呼,“皇上駕到——”
太皇太后一愣,十分意外的看向槐公公,質問,“他怎么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黃燦燦的身影一股風似得吹到了太皇太后跟前,速度極快的行了個禮,起身,身子沒站穩趕緊扭頭拽住商無瑕的手臂不撒開,“無瑕哥哥,你怎么好幾個月都不進宮?朕可想你了!”
小皇帝個子比昭云矮些,剛到商無瑕胸口。他生的粉白粉白,胖乎乎的,像是個粉團子。但細看他的眉眼,卻是長的極好,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臉蛋還有些嬰兒肥,可看得出來,假以時日,長大之后必定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小鮮肉。
對于突然撞進胸口的小皇帝,商無瑕臉上蒙了一層深深的寵愛,就連眼中都是對他的呵護,“皇上,無瑕前幾個月受傷了,所以進不了宮?!?/p>
昭云撇嘴。都不舉了,還說是小傷,心也夠大的了。
“哦!那無瑕哥哥,什么時候教朕騎馬?”
“等天暖和些……”
昭云再撇嘴。還敢教皇帝騎馬?也像把皇帝摔不舉?她仔細觀察著膩在商無瑕跟前的小皇帝,他滿臉稚氣,眸光清澈,像是一朵沒被污染的清蓮,在這忘憂皇城里,格外珍貴。
可是,好像又有些不對勁。
以小皇帝的年紀,再加上浸淫宮中,不該如此幼嫩。昭云略再看看他的臉,純真的像個小孩子。他不會是,智力有問題吧?
而且,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中衣中褲。連襪子都沒穿,光著腳,胡亂趿拉著便鞋??雌饋恚袷峭蹬艹鰜淼?。
再對比座上裹著狐裘的太皇太后,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兩都聊了幾句,近身伺候小皇帝的太監們才呼哧呼哧的跑進來,一進來,便跪地不起,“太皇太后……恕罪……”一句整話都說不利索,就又在那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太皇太后的臉陰沉著,悶哼一聲,沒有說話。
槐公公也是大為不悅,喝斥,“你們下去,一人領五十杖!”
“謝太皇太后恩賞!”幾個太監趕緊連滾帶爬的出去領罰。生怕槐公公改了主意。要知道五十杖咬咬牙就挺過來了,也算是撿了條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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