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王語沁悠悠醒來,發覺穴道已經解開,身邊之人已經消失。回想昨晚之事,王語沁深感無奈,安風靖誠愛上她這件事情,是她萬萬始料未及的。
多想無益,遂下床走至梳妝桌準備梳妝,眼睛卻被桌上的一張紙所吸引,于是拿起它來過目,上面原來是安風靖誠的留言:
沁兒:
昨晚之事我很抱歉,但并不后悔。我知道,愛你只是我的一廂情愿,你并不愛我。我也知道,你將自己的心守得很緊,不讓任何人靠近。但是沁兒,我想告訴你,我安風靖誠絕非負心之人,既然認定了你,就是一生。我會等,等你愿意對我敞開心門的一天。在此期間,我絕對不會強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落款是安風靖誠。
看完留言,王語沁又沉默了。她看得出來他眼神中的真情與真誠,就因為如此,她才左右為難。在她的心中,安風靖誠是君子,是可以相交的朋友,所以,她不忍傷害他,只有跟他心平氣和地談談了。
又注意到一直被她放在梳妝臺上的盒子,里面裝著另一只白葉耳環,如果被安風靖誠看見,后果不堪設想。于是,王語沁將盒子放入了柜子里。
“王妃娘娘,”畫屏風風火火地進來,帶著無法抑制的興奮,“恭喜王妃娘娘。”
“喜從何來?”對畫屏的興奮絲毫沒有好奇。
“昨晚殿下是不是在清苑留宿啦?”畫屏越說越激動。
“至于這么高興嗎?”王語沁似乎很不解。
“當然啦,”畫屏似乎連眉毛都很興奮,“娘娘,您終于熬出頭了。有了殿下的寵愛,再也沒有人敢對娘娘您不敬了。”
就算沒有安風靖誠的寵愛,也沒有人敢把她怎樣。“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有了他的寵愛,自己就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安風靖誠近水樓臺先得月,安風靖諺卻連腸子都悔青了。每每想起安風靖誠與王語沁的婚事是他一手促成,就會后悔莫及,心痛難當。
手中的信箋被他狠狠握緊,素手一揚,信箋便化作白雪緩緩飄落而下。一雙俊眼緊緊盯著空中輕揚的紙屑,眼眶紅紅的,那是因為他的內心經歷了巨大卻又無法言明的傷痛。
“就算如此,”安風靖諺悲痛地說道,“王語沁,我也不會放棄你的。”
說完他突然笑了,笑得悲痛,笑得凄涼。“安風靖誠,就算你得到了她又如何?沁兒一定會是我的。”
素手揮動,書桌上的東西悉數落地,安風靖諺雙手撐著桌面,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緩緩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整個人看起來軟趴趴的,一絲氣力也無。
巍峨的相府依舊這么宏偉,氣勢永遠這么宏大。只不過今天的相府看起來似乎有點哀怨。
相府眾人匯聚大廳,每人表情各異,廳中氣氛也異常緊張。一家之主,王行臉色鐵青;當家主母,郁蘭冷眼相看,神情中還有一絲若隱若現的得逞的幸災樂禍的笑意;張小嬌只是靜靜地坐著,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大廳中央,王月薔跪得筆直,神情泠然。在她的身邊還跪著一個男子,雖然一身粗布麻衣,但不卑不亢,渾身散發著難以遮掩的書生氣息,應該是一個書生。金伶站在他們身后,神情擔憂。王啟淵三兄弟也是神色各異,王啟淵神色清明,王啟涉靜靜地站著,但眼神中似有輕蔑之意,只有王啟氻,不免為王月薔擔憂,雖然他對王月薔沒有王啟淵親近,但素日關系也不錯。
“月薔,我再問你一次,到底知不知錯?”郁蘭冷聲發問。
“不知。”王月薔同樣冷聲回復,眼睛盯著地面,根本不看郁蘭。
“你呢?”郁蘭轉而對男子發問,語氣更冷,“色膽包天,竟敢半夜私會相府千金。要不是發現及時,指不定還會發生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憤怒地拍了下桌子。
“誠王妃,雪側妃到。”
“爹娘,這么急著叫我回來,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前腳剛進大廳,立刻出聲詢問,環顧四周,疑問道,“二姐怎么跪在地上?”
王語沁默不作聲地看著王月薔,突然響起那天晚上聽見的話,照此情形看來,郁蘭的計謀得逞了。
“雪兒,”郁蘭微笑道,看到王語沁,神情一變,生硬地說道,“王妃娘娘。”
待王語沁和王倩雪落座后,王行才開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的表情,“月薔,你真是太令為父失望了。半夜與男子私會,如此的不知羞恥。”
“我與秦隱情投意合,真心相愛且發乎情止乎禮,從未越雷池半步,如何不知羞恥了?”王月薔強硬辯駁。
“你,真是丟盡了相府的臉。”王行怒不可遏。
金伶見情況不對,立即跪地哭道,“相爺,請息怒,說不定其中另有隱情呢。薔兒從小乖巧溫順,聽話懂禮,她是斷斷不會做出此等有傷風化之事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不成?”郁蘭冷聲質問,“當時有那么多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兩人抱在一起,還能冤枉了她不成?”
“娘,您在說什么?”王倩雪貌似不明白地問,“我怎么越聽越糊涂啊?你是說二姐夜半與人私會,還被抓了個現行?這怎么可能啊?”實則默默配合郁蘭,將王月薔的丑事公之于眾。
“雪兒,你就不要再為她辯解了,”郁蘭說道,“事實勝于雄辯。”
“相爺,妾身求您,不要輕易妄下斷論,不能傷了薔兒的心啊。”金伶痛苦乞求,見王行不為所動,她感覺心灰意冷,看了一眼王月薔,神情由無助轉為堅定,毅然決然地撞上桌角,頓時鮮血直流,這一舉動嚇壞了一干人等。王語沁心中也很驚訝。
王月薔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金伶會在她的面前自殺。迅速爬到她的面前,抱起了她。
“娘,”王月薔失聲痛哭,“娘,您怎么這么傻。”
“薔兒,不要哭,”金伶已經眼神渙散,說話有氣無力,“娘并不后悔這么做,只要能保護娘的薔兒,娘怎樣都無所謂。”
“娘,是女兒對不起您,連累您了。”
“娘的薔兒最乖了,”金伶愛戀又不舍地看著王月薔,轉過頭乞求王行,“相爺,妾身求您放過薔兒,是妾身教女不善,一切都是妾身的錯,妾身愿以死謝罪,只求您不要為難我的薔兒。”她的眼睛終究閉上了,臨終之際,還是用滿懷期盼的目光看著王行,這個她跟了一輩子但并不愛她的男人。
“娘。”王月薔失聲痛哭。
此情此景,王語沁難免會觸景傷情,不由得想起了鄭宜君與玉竹醫仙去世時的場景。
郁蘭目光中是難掩的快意,“王月薔,你娘因你而死,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王月薔對郁蘭的話充耳不聞,只是抱著金伶的遺體痛苦。而王行看著金伶,眼中似有一絲愧疚在其中。
“來人,將二小姐和秦隱帶下去,擇日填井。”郁蘭無情地吩咐著。
“相爺,一切都是在下的錯,是在下勾引的二小姐,欲利用二小姐攀登相府好某個前途。請相爺念在二小姐年幼無知的份上放過她,在下愿一力承擔一切罪責。”秦隱竟將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令人意想不到。
“有錯就罰,這是相府規矩,豈能因你片面之詞就更改,相府顏面何在?”郁蘭厲聲訓斥,“來人,押下去。”
聽到郁蘭所言,秦隱心灰意冷,看了看目光呆滯的王月薔,他笑了,那是釋然而又幸福的笑,伸手進懷里,拿出了一只簪子看了看。突然將簪子狠狠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同時也拉回了王月薔的思緒和目光。
王月薔慢慢放下金伶,流著淚爬到秦隱身邊,看著那只插在秦隱胸膛的簪子,無聲哭泣,淚珠兒一滴滴掉落下來。
“薔兒,不要哭,”秦隱艱難地伸出手為王月薔擦去眼淚,微笑道,“今生能遇見你,是我秦隱最大的幸福,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秦隱也死了。
王月薔崩潰了,仰天大叫,痛徹心扉。
“爹,您殺了我吧,”王月薔痛苦到,“我知錯了。”此刻。她的心中充滿了仇恨,對郁蘭的仇恨。為了報仇,她必須活下來,要想活下來,就得先認錯。
“現在知錯也太遲了,來人把她押下去。”郁蘭仍不為所動,因為斬草需除根,不能放虎歸山。
眼看侍衛就要將王月薔拉下去,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王語沁,王語沁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是在向她求救。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王語沁悠悠地開口,“丞相夫人何必如此絕情。”
想不到王語沁竟會為王月薔說話,愣了一下,“王妃娘娘此言差矣,重錯必罰,這是丞相府的規矩,誰也無法更改。”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丞相夫人應當懂得變通。”王語沁反駁。
“王妃娘娘,二姐所犯之罪難以寬恕,我娘著實難做,你就不要為難她了。”王倩雪懇求道。
“丞相大人身為一家之主,”王語沁話語直指王行,“難道默認夫人殺害自己的女兒嗎?”
“王妃娘娘請慎言,”王倩雪神色頓變嚴肅,臉上不再是笑著的,“我娘也是依規矩辦實事,她沒有錯。”
“今天已經喪失兩條人命了,還不夠嗎?難道非得置王月薔死罪不可?”王語沁冷聲質問。
“王妃娘娘,規矩是老祖宗定下的,誰也不能違背。”郁蘭仍舊不肯松口。
“丞相夫人一口一個規矩,想不到你竟是一個如此墨守成規,不懂變通之人,”王語沁語氣很冷很淡,“如此又怎么有能力治理好相府呢,不如退位讓賢吧。”
“你···”郁蘭一時竟無言以對。
“夠了,”王行說道,“將王月薔禁足房中,沒有本相的命令不準放她出來。”
“相爺,如此處置,恐難以服眾。”郁蘭說道。
“此事就這么定了,”王行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金伶,神情并沒有多少傷痛,淡然地說道,“把三夫人葬了,秦隱扔去亂葬崗。”
王月薔就這么被帶走了,她的命保住了,帶著滔天的恨意活了下來。
目睹王月薔被帶走時的痛恨眼神,王語沁知道郁蘭又樹立了一個敵人。深宅大院中妻妾間的勾心斗角著實無聊。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我先走了,”王語沁面無表情,“雪側妃請自便。”不等他人回答,說完就走了,沒有一絲留戀。
王倩雪盯著王語沁離去的背影,眼神露出異常痛恨地目光。這一幕恰巧落入了王啟涉眼中,他很陰險的笑了。
王倩雪一直留到了傍晚,相府門前王啟涉叫住了她。
“四妹留步,”王啟涉走上前來。
“二哥,有事嗎?”王倩雪疑惑地問道。
“妹妹有煩惱,做哥哥的又豈能袖手旁觀。”王啟涉一臉微笑。
“二哥何出此言?”王倩雪裝作不明所以的樣子。
“若要想一個人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覺,”王啟涉并沒有回答王倩雪的話,而是故作神秘地說道,“刺殺是最好的方法,而這世上剛好有一種職業,叫做殺手。”
“刺殺,殺手。”王倩雪呢喃著重復,若有所思。
“就算對方武功高強,也必定抵擋不住一群同樣武功高強的殺手同時進攻,”王啟涉笑若清風,神似無害的良善之人,“那么結果,必死無疑。”
深思過后,王倩雪警惕地微笑,“二哥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自然是有一些小忙要請四妹幫忙,”王啟涉自信地笑道,“如果四妹想通了,明天可以來明月酒樓找我,隨時恭候大駕。”
“二哥留步。”王倩雪的心似乎被王啟涉說動了。
王啟涉直視著王倩雪的馬車漸行漸遠,心中已有計較。然后自信地笑了,如沐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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