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堂。
圓舞洗漱完畢之后,遇上了前來找她的史南月。
由于賑災一事,史南月名聲大震,所以在開春之后,各種宴會、詩會、游園會的請柬可是層出不窮,偶爾還要進宮走走過場,有時候她都有點疲于應付了,當初怎么就這么想出風頭呢?
現(xiàn)在好了,整個成大忙人一個了。
不過,這一段時間的忙碌也是效果顯著的,起碼史南月整個人都開始成熟起來,一瞬間長大了一般,原本浮現(xiàn)在臉上的稚氣和天真褪去了不少,氣質(zhì)也由小女孩的可愛向少女的溫婉、蕙質(zhì)蘭心方面轉變。
這日,她逮到了尚未出門的大哥,讓他把自己送來圓舞這放松一下。
為何這么說呢?
首先,圓舞話不多,安靜,棋藝好,不會吵雜,待在她身邊讓人覺得放松;其次,圓舞是個知識淵博的人,有疑問問對方總能得到不一樣的回答,這會讓人覺得興味盎然;再有,在圓舞這里完全不用堆滿假笑,也不用客套來客套去,更加不用講兩句話就繞彎子,偶爾說話不用腦子都可以,就算自己出了丑,人家也不會橫加指責來顯示自己多么厲害。
總之,好處還是很多的。
“唉,圓舞,你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大中午的洗澡啊?”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史南月終于能夠正常的跟圓舞說話了,也會喊對方的名字了,相處起來跟普通朋友差不多。
因為看到了圓舞濕漉漉的頭發(fā),所以她才有此一問。
“之前打了一場架。”圓舞淡聲道,沒覺得跟人打架是多么見不得人的事。而史南月以為她是跟張重光又對上了,倒是沒多想,畢竟她曾經(jīng)親眼見過了,不奇怪。
“不過你怎么來了?有事?”
圓舞的話依舊簡潔,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怎么?沒事就不準我過來找你嗎?……”看到圓舞沒什么變化的臉色,史南月不悅的嘟起了嘴巴。
“……”
對于她類似于撒嬌的動作,圓舞依舊沒啥表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繼續(xù)細心的用毛巾擦拭自己的頭發(fā),以至于史南月的目光也隨著跟了過去,自然也看出了她頭發(fā)的變化。
“你怎么剪頭發(fā)了?”指著明顯短了一截的頭發(fā),史南月很驚訝的問道。
雖然相處不久,但史南月還是發(fā)現(xiàn)了圓舞對于自己頭發(fā)的寶貝程度。
“……”聽了她的話,圓舞倒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竟然是她,看來她這個人還是蠻細心的,張重光就沒發(fā)現(xiàn)任何變化。
不過,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qū)別了。
鑒于史南月發(fā)現(xiàn)了這點,圓舞倒是不敷衍對方了,轉而認真的看了她兩眼,問道,“你怎么有空過來?不學管家了?”
“學啊!不過學管家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總不能一直不休息一下吧?再說了,我只要跟我娘撒撒嬌就好,她就放我出來了,厲害吧!呵呵!”
說到這,史南月突然高興了起來,一瞬間整張臉都亮了起來,眼睛也瞇成了月牙形。
“……”
看到她因為這么一點小事高興,圓舞也跟著勾了勾唇角。“你不擔心遇上寧王了?”
圓舞道。
“哎呀,你就不用說這么掃興的話了吧!”說到這的時候,史南月放低了聲音,湊過去,用右手擋住了臉頰,偷偷的說道,“告訴你吧,我之前問過我哥了,他說皇上今天把寧王叫進宮去了,所以我才過來找你玩的!”
玩?
好像她跟她就沒在一起玩過吧?
每次過來不過是兩人聊天……其實也不算聊天,就是史南月大部分時候在說,圓舞大部分時候再聽而已。
那知道這個女孩對于這樣的相處卻是上癮了,或者說,她只是喜歡上了有人傾聽自己說話的溫馨,可是今天圓舞可是沒空給她當心靈的垃圾桶來著。
圓舞玩味的咀嚼了“玩”字之后,平靜的告訴她道,“我今天可沒空跟你玩,我還有事要辦,你先回去吧!”
說完也不等史南月回答,圓舞直接扔下毛巾走了出去,她現(xiàn)在要去看看祭帶回來的那兩個家伙醒了沒有,順便想想接下來該把那兩家伙怎么辦。
“唉,圓舞!你等等我呀!”
看到對方直接走人,史南月嘟著嘴跟了上去,她也想去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事呢!因為圓舞也沒阻止她跟過去,所以史南月也就屁顛屁顛的進了燕回的房間,于是不巧的看到了一副少男更衣圖——
慶堂的下人正在給燕回擦拭身體,這會才剛剛穿上最里邊的衣物,但是膀子、胳膊大腿什么的,還是沒穿衣服的,加上頭頂一半光禿禿的,恰好被另一半遮住了臉,看起來既奇怪又詭異,所以史南月看到這一幕之后,很膽小的尖叫了一聲,轉過身快速的跑出了房間,一邊跑還一邊使勁搓自己的胳膊,嘴里念念叨叨的道,“啊啊,死定了,死定了!那是什么人啊!太奇怪了了!”
她竟然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光膀子,而且還是一個造型詭異的家伙,竟然剃掉自己一半的頭發(fā)?!而且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來的,反正看起來很可怕就是了!太可怕了!她被對方的審美嚇到了好吧!討厭!討厭!討厭死了!然后=毀了人家的清白,然后=要對人家負責?
艾瑪!
這推測讓史南月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太過驚嚇,她竟然忘記了自己是跟著圓舞進屋的,要真要負責,也會是圓舞,而不是她。所以說,她真是杞人憂天了。
“……”
絕對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思及此,她也不去想自己來慶堂的目的是什么了,急匆匆的找到了自己的貼身侍女葉子,讓她收拾收拾,去勢匆匆的離開了。
因為來去匆匆,還讓葉子擔心了好一陣,好在后來沒什么事倒是讓她放心了不少。
不過等史南月平復了被“驚嚇”的心情準備再去去找圓舞“聯(lián)絡感情”的時候,卻被告知對方已經(jīng)離開了京城,并且此生再也沒有見過她。
當然,這是后話了。
——我是分割線——
燕回又經(jīng)歷了一次從深度昏迷直至清醒的過程,跟上次一樣,腦袋昏沉沉的,眼前也模模糊糊,嗓子眼更是渴得冒了眼,所以當眼徒然湊過來一碗白水的時候,他不假思索的接過一口喝了下去,一碗雖然不足以解渴,但是稍微讓他好受了一點,并且能夠看清眼前的場景了。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給他遞水的且熟悉的人。
為何熟悉?
當然是因為眼前的人跟他長得實在是太像了,要是他再年輕幾歲,兩人站在一起人家就會認為他們是雙胞胎了。
“你……是誰?!”因為太驚訝,燕回猛地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胳膊,哪知道用力過猛,把對方手上的空碗撞到了地上,“啪”的一聲過后,瓷碗成了碎片。
“呃?”燕回一愣,驀地又收回了手,道,“對不起。”
本來被抓住了胳膊,小樹妖是很驚訝的,不過當燕回跟他道歉之后,他馬上搖頭道,并道,“不……不用道……道歉!”
“我——”
燕回剛想說什么,倏地又想起了剛剛觸摸到對方時心中的感覺,印象中似乎有遇到過,那股勃勃的生機,以及待在他身邊時感受到的舒適感,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你不會是——”
“嗯嗯!……”
看燕回猜到了自己是誰,小樹妖顯得很高興,雙眸灼灼的看著燕回,里面的高興和開心顯而易見。
不過現(xiàn)實是,燕回沒來得急說出接下來的話,圓舞跟祭就推門而入了,看到他半坐在床上,祭先開口了。
“喲,小鬼,終于醒了啊!”
說完,祭還不客氣的坐到了床上,在燕回震驚的眼神中,還順手把一旁的小樹妖扔了出去,好在小樹妖僅僅是在空中翻了兩個跟斗,平穩(wěn)的落到了地上,并且恭敬的朝祭行了禮,走過來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后,退了出去。
從頭看到尾的燕回,在小樹妖離開后,終于把因為驚訝張開的嘴合了上去,轉而把目光看向祭,嘴唇抿緊,沉默的看著對方,眼中是顯而易見的糾結。
因為他不知道對他說什么。
看眼下的情形,這兩妖不僅沒殺了自己,反而是救了他。為何這兩家伙偏偏是自己仇人呢?
恩人?
仇人——
他該怎么辦才好?
不過圓舞卻是沒理會他的糾結,只是沉默的走過去捏起了他的手腕把脈,至于燕回象征性的掙扎,她也沒放在眼里。
“還好。”
圓舞朝祭道。雖然傷到了內(nèi)臟,不過好在不嚴重,只要配合針灸就能很快痊愈的。其實當時燕回是沒傷這么嚴重的,只不過在被祭扛回來的過程中,“不小心”撞到了門板,然后又恰好“不小心”讓他摔到了地上而已。
所以,真的不是很嚴重。
圓舞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祭,后者朝他呵呵笑了兩聲,轉而看向燕回,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下,邪邪一笑,道,“喂,小鬼!我們現(xiàn)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準備怎么報答我們呀?”
祭很是厚顏無恥的說道,明明就是自己人把他揍成了這樣,還想得到人家的感謝。并且還不余遺力的嘲笑對方現(xiàn)在的造型——
“唉,小子,你現(xiàn)在這模樣,不錯哦!”說完,還在燕回怒瞪他的時候,不客氣的伸手摸了摸對方光了一半的腦袋,同時扯了扯余下的頭發(fā)道,“不過你這樣,好像不太符合人類的審美觀,要不!我?guī)湍惆咽O碌念^發(fā)也一并剃了吧!當個和尚總比頂個陰陽頭好吧?我要動手了——”
說完,祭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把剃頭用的小刀,滿臉興奮的朝燕回腦袋上留有一半的頭發(fā)伸出了手,仿佛當一次剃頭匠多么光榮偉大一般,看得一旁的圓舞忍不住滿頭黑線。
“祭!”
圓舞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道,“別折騰人家了。”
她救了人,可不是讓他更恨自己的。
她敢肯定,要是今日讓祭任意妄為的話,這救回來的人鐵定會黑化,到時候化身白眼狼,倒霉還不是自己。何況,看在錦玉的份上,她也不會不管他。
圓舞顯然選擇性的遺忘了把對方弄成這樣,她可得居首功。
因為她從小樹妖的身上得知了燕回身上發(fā)生的事情之后,對于這個少年的遭遇多了一咪咪的同情。事實是,小樹妖自從那次被燕回救下后,在朋友告訴他他必須報恩的情況下,很順從的前去找燕回報恩去了,因為之前一直沒碰上生死攸關的事,所以他一直沒出現(xiàn),這也是為何他這次會在緊要關頭救人的原因了。
“……”被制止了動作,祭不開森的收回了手,朝燕回冷哼了一聲,抱著自己胳膊轉過背去了。
他不想對圓舞生氣,難道還不能氣這小鬼嗎?他不過就捉弄了一下對方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在祭的所有動作過程中,燕回只能無力地任由他施為,雖然最后什么事也沒有,但僅僅如此,他也是氣得渾身發(fā)抖了,原本圍繞周身的淡定從容逐漸被急切暴躁取代,感覺一點都不像原來的自己了。
關于這點,燕回雖然發(fā)現(xiàn)了,卻也無能為力。
“你變了。”
圓舞突然來了一句,讓祭不爽的轉過了身,實在是這話太讓人聯(lián)想了,比如一個苦逼的女子責問負心人的時候,就喜歡用這個句子的。
負心人?
想到這個詞,祭不高興了,看向圓舞的目光充滿了不悅,好像在說你不給我解釋清楚,咱倆沒完!
至于燕回?
他同樣被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了,倒是沒祭的復雜心思,僅僅是好奇——因為對方語氣中的熟稔。
她這話是什么意思?
好像她認識自己似得?
可是在記憶中,自己根本就沒見過對方吧?
“……”看到祭的眼神,圓舞就知道他誤會了,心底翻了個白眼,嘴里則吐出了兩個字,“白癡。”
然后,祭笑了。
因為他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
說他多想了。
被人罵了還笑得這么開心,該是果然不是人不愧是妖嗎?這一剎那,燕回的思緒拐到了一個詭異的幅面上去了。
“楊錦玉。”圓舞又吐出三個字,說明他們都有關聯(lián)的一個人,也表明自己是從今夜哪里知道他的。
可是她的話太簡潔了,燕回沒聽懂,反而以為她在念出這個名字來,是為了拿楊錦玉來威脅自己,畢竟錦玉算得上是燕回現(xiàn)在唯一的親人。
尤其是,這個親人給他的感官還不錯,也是真正關心他的存在,及時他們幾乎沒有相處過。
“你什么意思?!”
燕回的雙手無意識的抓緊了被子,看著圓舞的目光充滿了敵意,像是一匹受傷的孤狼,準備給予敵人最后一擊,不管生死。
“你小子什么意思!”
看到這一幕,祭不客氣的一巴掌扇了燕回一巴掌,讓他那一半的頭發(fā)擋住了整個臉,配合著陰沉的臉,看起來有些恐怖。
“……”
燕回不發(fā)一語的瞪了過去。“瞪什么瞪?!有你這么對待恩人的嗎?!”祭不客氣的再次揮起鐵砂掌,現(xiàn)在的小鬼就是請教訓,難道不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嗎?
真是的!
明明知道不敵還敢露出這種眼神,真是——
愚蠢!
“行了!”圓舞阻止了祭的第三次揮手,因為她怕祭把人給打傻了,到時候還得自己給他治,麻煩!
“你們究竟想怎么樣啊?!”
燕回終于忍不住朝兩人大吼道,之后隨著大吼,像是突然放開了心中的閘門一般,從師傅離開后就沒哭的人,終究是放聲大哭起來,淚水不斷的往外冒。
“……”
燕回心底充滿了無助和無奈。
他們究竟想干什么啊!
明明可以殺了自己的,卻偏偏把人救回來;救回來了卻又拿自己的親人來威脅自己!他們究竟想干什么啊!難道折騰自己很好玩嗎?
再怎么說,燕回也不管是十幾歲的少年,即便再老成,也掩蓋不了他年少的事實,在被人如此不知目的的“折磨”的時候,也是會崩潰的。
所以,他哭了!
哇!
他們真是太過分了!
——我是分界線——
燕回這一哭就哭了個夠嗆,加上自從師傅過世后,他就再沒哭過了,即便當初被人趕出家門都沒哭過,可是眼下,被眼前這兩反復無常這么逗弄,一直以來壓在胸口的郁悶情緒終于一次性揮灑了個夠。
因為第一次面對這么毫無形象的啼哭,圓舞跟祭直接傻眼了,并且第一次有了一丟丟的羞愧之心,覺得對待人家是否太過分了?好在還有個小樹妖在,他現(xiàn)在就是燕回的小天使啊!
所以,在把哭泣的人托付給了小樹妖后,圓舞跟祭就很光棍的溜了。
實在是那哭聲太糟心,還有對方那鼻涕橫流的模樣,堵心。
對付敵人他們可以狠下殺手,可是對付哭泣的小孩?抱歉,沒經(jīng)驗,不知道咋辦了!
既然不是美景,等他哭夠了再說吧!
圓舞跟祭有志一同的退出了房間,目標則是會客廳,因為聽說張重光終于從家里回來了,許久不在慶堂看到人了,感覺還是怪想的!
當然,有這種想法的是祭。至于圓舞,她要是知道祭這么想的話,恐怕就會說——對方是想看張重光的笑話,所以才這么積極的吧?
說到張重光的笑話,無非就是被家長逼著相親的時候遇到的各種突發(fā)事件一二三罷了。
其中有一回男女雙方見面的地方,恰好安排在了圓舞跟祭聚餐的地方,不巧張重光相見的那位姑娘有點花癡,膽子也夠大,在看到祭之后,竟然直接撇下相親對象,想盡辦法跟祭套近乎,甚至以張重光為借口搭訕,那厚臉皮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倒胃口。
雖然當時祭恨不得結果了對方,可是張重光還是恨吶!武力比不上人家也罷了,連魅力也比不上!感覺,傷心,不甘心!雖然張重光對于那相親對象也沒啥好感,可注意力就這么被人搶了,他能高興就不是男人了!
這已經(jīng)涉及尊嚴問題了。
從那時候起,兩人本來不算友好的關系更糟了,好在中間有個圓舞當調(diào)節(jié)劑,否則還不是每次見面都打起來。
不過至此之后,祭突然對張重光的八卦開始感興趣了,按照他的話說——人類本來就挺無趣的,要是再沒點笑料調(diào)劑生活,這讓他怎么活?
嚯嚯!
祭無聲的勾起了唇角,眸中神采飛揚,對于即將到來的樂子,充滿了探究。
……
圓舞跟祭進入會客廳的時候,張重光正在沉悶的喝酒,臉上陰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來了!”
圓舞問道。畢竟相處久了,對于熟人,圓舞的話也不是很少,基本的禮貌用語還是會說的,主動打招呼也不少見。
“嗯。”張重光點點頭,朝兩人微微頷首,指了指旁邊的兩個位置道,“你們來了,一起坐吧!”
“喂小蟲子,你怎么回事啊?你看起來一點勁都沒有哦?”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的男人,祭挑了挑眉問道。
“……”
以往被人叫小蟲子,張重光早發(fā)火了,不過現(xiàn)在卻僅僅是看了他一眼,沒任何動靜。
這下,連圓舞也開始擔心了,不由得看了祭一眼,再看向?qū)Ψ剑晕牡膯柕溃霸趺戳耍恳獛兔幔俊?/p>
抬頭一眼就看到了對方眼中顯而易見的擔憂,張重光原本沉重的心情倏地緩和了不少,嘴角也無意識的勾了起來,但是他也沒打算拿自己的事麻煩對方,所以他說“沒事”便不再說了,只是讓兩人陪他喝酒。
不過,顯然祭不接受他這種的說法,對于被人如此敷衍,他是很不爽的。
“喂,你什么意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祭滿臉不高興的低吼道。
“沒事你喝什么悶酒?別以為你說謊了我就不知道了!來,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告訴我,你是準備殺人,還是準備放火?只要說一聲,我就幫你解決了,即便要打家劫舍,我現(xiàn)在還算有空,倒是可以幫忙的。”
怎么說他也在慶堂待了這么久了,幫點小忙當做住宿費還是可以的,他可不是一個只會占便宜的主。
噗嗤!
聽了這話,張重光一口酒全噴了出來,甚至還咳嗽了好幾聲才罷休,他顫巍巍的指著祭道,“喂,你把我的慶堂當什么了?還殺人放火打家劫舍?”
“咦?你們不是賊窩嗎?”祭愣了一下,詢問的眼神瞥向圓舞,不過后者低下了頭,沒讓他看到。
實際上,圓舞低著頭在偷笑。
“什么賊窩?!你才賊窩!”雖然他們最初的確是干這個的,但是心底知道就好了,用得著說出來嘛?就算是賊,那也是有尊嚴有形象的,更何況他們根本就不是賊好吧!
“……”
張重光生氣了,對于祭詆毀自己的事業(yè),他站起來直接反駁道,“我們是正經(jīng)商人!正經(jīng)商人好吧!你從哪聽說我們只賊窩了?你這是污蔑知道嗎?!毀壞我們的名譽我們可去官府告你的!”
就算慶堂曾經(jīng)跟賊窩差不多,但是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不是了。
他們可是擁有朝廷親發(fā)的“慈善之家”的匾額,哪里就是賊窩了呢?
關于這一點,張重光可是很在意的。
男人關注的重點,除了女人外,有時候就是事業(yè)了。
“呵——”
祭咧嘴一笑,毫不在意的揮揮手道,“那你就去報官啊!”反正官兵什么的,來一個揍一個,他正好缺少練手的,只希望來的人能力不要太弱就成,否則打起來不夠勁。
呃?
張重光愣,想到對方的武力值,只好郁悶的坐下了。
一場短暫的爭執(zhí)過后,張重光的郁悶早飛得沒了影,心情平復后喝著酒感覺也覺得有勁多了。
“……真的不需要幫忙嗎?”最后圓舞還是又問了一次。
“……”這次張重光倒是沉默了,良久,他問道,“圓舞,你知道魅姬在哪嗎?”
說這話的時候,張重光腦海中閃過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忘不掉對方,尤其是那妖媚中透出的冷心絕情,冷情中又透著單純的執(zhí)著,讓他念念不忘,難道是一見鐘情?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自己就先搖頭了,對于擁有他這樣經(jīng)歷的人來說,所謂的“一見鐘情”,是很遙遠的事情。
“……”
見他問得認真,圓舞再次搜尋了一番記憶,還是沒有一點關于名為“魅姬”的印象,所以她很認真的搖頭,道,“我不認識她。”
聞言,張重光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是真聽到了,卻又覺得很是失落。這次回家之后,他恐怕就要成親了,對象自然是家里看好的,他感覺也還可以,畢竟他的年紀擺在那,人家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到處亂跑了,就他沒個影。
再說了,年少時因為“那病”讓父母傷心了很久,現(xiàn)在好不容易痊愈了,他這個不孝子再也不能再讓父母擔心了,既然母親大人現(xiàn)在的愿望是能盡早抱上孫子或?qū)O女,那么他這個做兒子的,自然會照做。
盡管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可是他還是想努力一把,看能不能見到那個印象深刻的女人。
可是——
圓舞不認識啊!
這樣也好,他終于可以放下了,不過凡事都有點意外。“……魅姬?”祭低聲咀嚼著這兩個字,腦中想著不會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魅姬吧?
“你認識她?!”
張重光聽到了他的嘀咕聲,驚喜的抓住了對方的胳膊,“她在哪?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成……成親了沒有?”最后一個問題,他問得很艱澀。
畢竟當初見她的時候,對方就在十八九歲的樣子,現(xiàn)在都過了快一年了,對方可能在這一年里成親了,也是有可能的。
“唉,停停!”祭制止了他的激動,驀地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撇撇嘴道,“我是認識一個叫‘魅姬’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跟你認識的是一個人就不知道了。”
這貨已經(jīng)忘記了魅姬曾經(jīng)來慶堂找過人的事了,對他來說,不重要的人,真的沒記住的必要啊!
“嗯,那你說說,你認識的那個魅姬是什么樣的?”其實,張重光大概已經(jīng)確定了祭口中的人,跟自己想念的恐怕是同一個人,畢竟魅姬曾經(jīng)在慶堂出現(xiàn)過,而那個時候,祭也在慶堂,不排除魅姬是找祭,所以故意打著找圓舞的旗號。
不得不說,張重光的猜測還是很靠譜的。
因為聯(lián)想到了這些,所以張重光原本低沉的心瞬間飛揚起來,不過在祭開始說話之后,這種飛揚立馬就消失了,甚至隱隱開始冒出火來。
因為祭是這么形容魅姬的——
“……我認識的那個魅姬,就是一個討厭的狐貍精!整天追在我屁股后面說要給我生個孩子,很煩人的!……而且她自大、自戀,還愛自以為是,好像聽不懂人話,還愛腦補……雖然心狠手辣、飛揚跋扈、囂張蠻橫算是幾個不錯的小優(yōu)點……但總體說來,那就是一個很討厭的人!肯定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魅姬’!對了,我認識的那家伙右眼角有一粒淚痣,你認識的那個——”有沒有?
祭最后的話沒說完,在看到張重光已經(jīng)全然黑掉的臉色后,他也就不多說了,反而后知后覺的來了一句,“咦?難道,你認識的,就是我說的這個‘魅姬’?不過小蟲子我奉勸你一句,你們在一起肯定沒好結果的!真的!”
“……”
蠢貨!
圓舞在心底默默的給祭加了個標簽,果然是蠢貨啊!以前叫他“蠢蛇”還真沒叫錯!看他干的事,張重光腦袋都快冒煙了,偏他還是一副毫無所覺的樣子。
不過,鑒于第一次看到張重光的這一面,她就好心的不打擾了,呵呵!
“呵呵!”
張重光齜牙裂開一抹僵硬的微笑,假裝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手,道,“怎么會?我們說的,肯定不是同一個人,同名同姓罷了!”
對于祭的說法,張重光不知道該信還是不信。
畢竟,他就沒見過吧心狠手辣、飛揚跋扈和囂張蠻橫當優(yōu)點來介紹的。
雖然自大、自戀也不算毛病,可是追在一個男人身后說要給人家生孩子——
呵呵!
這樣的女人,他恐怕要不起了。
因為自己并沒有說過魅姬的外貌特征,所以張重光不相信祭是在騙他的。
“哦——”
祭無所謂的點了點頭,不認識就不認識了,他不糾結。
“……哦!”聽著兩人的對話,圓舞突然一巴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視了都!
“你們聊,我先走了!”丟下這句話后,張重光急匆匆的離開了會客廳,那匆忙的模樣,仿佛后背有鬼在追趕一樣。
“他怎么就走了?”祭愣了,沒反應過來的說道,“既然不是同一個人,他干嘛走啊?”
親!
你還真相信他的話呀?!圓舞木著臉看向祭,后者則一臉懵懂仿若出生的嬰兒,全然破壞了他那副得天獨厚的反派BOSS的邪魅的俊臉。
果然——
難道他真的就這張臉能看了嗎?“……”圓舞默默的搖了搖頭,起身也離開了。
“唉,小圓圓,你怎么也走了?等我一下啊!”
——我是分界線——
妖界。
紫先生正在例行公事的欣賞每日的劇目戲,這部戲的演員,大家都挺熟悉,便是圓舞、祭,燕回和小樹妖了。劇目已經(jīng)演到了四人——哦,不!應該是二人二妖開始結伴離開京城,從此踏上了冒險的旅程。
咳咳!
當然,這么說有點模糊。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話說上次圓舞把燕回救了,并且嘗試著說服他放棄復仇,畢竟他們之所以結仇,起先也是因為誤會產(chǎn)生的,情有可原。
燕回要是能放下仇恨,自然是皆大歡喜。
畢竟,讓圓舞就這么把人放走,她辦不到,尤其在知道對方無家可歸并且還是一窮光蛋之后,讓對方餓死什么,看在錦玉面子上她也不能干;可要,要想除掉對方,她則不能辦,同樣是看在錦玉的面子上,所有到了最后,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讓燕回跟著她和祭。
既然燕回跟著了,作為小尾巴的小樹妖自然也跟著。加上圓舞早就打算離開京城了,既然天氣已經(jīng)回暖,她也開始啟程了。于是,在把手頭的工作重新扔給了張重光之后,圓舞偕同祭,還有燕回和小樹妖離開了京城,并且開始了一段獨屬于四人的美好記憶,即使過去了很多年,他們心中的這段記憶都沒有消退過。
當然,這是后話了。
對了,還有一點應該提一下,小樹妖有名字了,是燕回取的,叫——燕火。
因為小樹妖的本體就是一顆火焰樹,名為燕火,反過來剛好是火焰,姓氏有了,而且名字還沒變,小樹妖很滿意這個名字,燕回也很滿意。
這事是燕回主動提及的。
至于我們的女主人公,她懶得取;祭,他每次都是“小鬼”“小子”的叫,沒覺得有必要再取個名字稱呼對方。
拜取名事件所賜,燕火現(xiàn)在最黏的人便是燕回了,雖然圓舞給他的感覺也不錯,祭還是他恩人,可是在他的心中,依舊是排在了后面的。
當然,即便如此,圓舞跟祭也不太在意就是了。
畢竟才是認識沒多久的陌生人,多余的感情什么的,還凝結不起來;再說人家不看著自己,你自己也沒多看著對方,大家彼此彼此,很公平。
即便如此,燕火也成為了離開京城團伙中的一員,跟著圓舞和祭一同離開了。
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跟很熟的張重光告別,僅留下一份信箋,告訴他有緣再會;至于類似于不太熟悉的,例如周景兄弟和史家兄妹之類,他們是連說也不說一聲的,至于前者兄弟得知她離開后的陰沉表情,以及后者兄妹的失落,他們也管不著了。
……
這一日,他們來到了一個新的城鎮(zhèn),名曰古寧。
而紫先生眼前看到的場景,正是四“人”進入古寧街道的場景,熱鬧的街市因為他們的進入而出現(xiàn)短暫的停頓,畢竟四人在外型上太養(yǎng)眼了,其中最大的祭和最小的燕火,一個邪魅張揚一個純真懵懂,兩種極致的容顏呈現(xiàn)在眼前,俘獲了從三歲到八十歲的女性的心;就連中間兩個年少的,容貌也不差,加上精致的衣著,高貴的氣質(zhì),加上隱約上位者的氣勢,想不吸人眼球都不成啊!
看著這一幕,紫先生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該是時候了……”
他喃喃自語道,聲音中隱約壓抑著一股異樣的情感,讓他周身的氣息變得很奇怪,似期待、似興奮、似痛恨,又似是追憶,仿佛看著這一幕,讓他想起了久遠的記憶一般。
“紫先生,紫先生!你究竟什么時候才要放我走啊!”魅姬的聲音突然穿了過來,在寂靜的洞府內(nèi)響起,顯得很是尖銳,“紫先生——”
魅姬的聲音突兀的戛然而止,只因為她不巧看到了紫先生從來都遮在頭罩下的一只右眼,那眸色為紫的豎瞳正閃爍著詭異的光芒,看起來危險之極。
本能的,魅姬條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眸中閃過一抹警惕之后便又放松下來了。
“你后退什么?”
看到這一幕,紫先生有些不高興了,他瞇了瞇眼,冷聲問道。“怎么,害怕了?”不過在他說了這話后,魅姬突然又徹底放松下來了,這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你怎么又不怕了?”
魅姬很光棍的說道,“紫先生,您說什么呢!我就算害怕也沒用吧?您要是想殺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害怕又有何用?”
所以,根本就不必防備了。
因為他要真想對付她,她防備也沒用;要是不想對她如何,她這樣防備的態(tài)度,豈不是明晃晃的得罪對方。
反而不如,什么都不做,維持原樣。
“哼!”紫先生冷聲了一聲,再次擋住了雙眼,轉而問道,“你來有什么事?”
聽了這話,魅姬才想起自己要辦的事,趕緊說道,“是這樣的紫先生,您究竟什么時候放我走啊?您看,我都在您這待這么久了,也是時候回家看看了,是不是?”
說這話的時候,魅姬的聲音很是討好,神色也很是諂媚,不過卻是不讓人難受,也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有幾分可愛淘氣。
“……”
紫先生突然覺得心情愉悅了一些,道,“我正要跟你說,你可以走了!”
“唉?!”
本來以為今天也會無功而返的,哪知道這么容易都達成了愿望,魅姬都有點不敢相信了,所以一時之間就呆愣在原地了。
“怎么,你還不想走?”
“不不!我馬上走!”魅姬立刻搖頭,可想到自己的回答太急切了,立馬又道,“呃?我是說,我現(xiàn)在馬上回家去,等有空了再來看望您!真的!那紫先生,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見了!”
說完,似乎害怕紫先生反悔一樣,魅姬轉過身就立馬跑出去了,甚至為了更快一些,跑著跑著就變?yōu)榱嗽停膫€腳丫子快速的劃拉著,不一會就沒影了。
紫先生,“……”
他是瘟疫吧?
跑這么快干嘛!
紫先生絕對不承認剛剛那一剎那,自己生氣了。
片刻后,紫先生突然朝虛空中揮了揮手,然后一個黑影中虛空中閃了出來,她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一層黑色的煙霧中,其中顏色唯一不同的地方,則是一雙閃爍著紅光的眸子,看起來充滿了死氣和邪氣。
“主上。”
“……你去跟著魅姬,別讓她把事兒弄砸了。”紫先生道,“要是她成了阻礙……除掉便是!現(xiàn)在的你,應該可以輕易辦到了。”
“是。”
黑影應了一聲,轉瞬便消失了。
要是魅姬在這里的話,恐怕就能認出這個黑影了。他,或者說,她便是魅姬曾經(jīng)的下屬,那個被一掌拍死的兔妖青青了,因為是兔子的關系,那雙眼睛自然是紅色的。
只是,自從她被紫先生救活之后,身上的黑氣就沒消失過,容貌什么早模糊了,一身雪白的皮毛也變成了黑色,唯一余下一雙眼睛能代表她曾經(jīng)的種族,但與此同時,修為是蹭蹭上漲了,可是卻再也無法擺脫黑氣——或者說,是死氣。
她現(xiàn)在雖然還活著,卻也跟死了差不多。
甚至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已經(jīng)成為了紫先生人偶的存在,只聽命于紫先生,并且紫先生可以通過意念掌控對方,她雖然還有一些自己的意識,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誰知道她還能剩下什么呢!
現(xiàn)在支撐她的,除了對殺死自己的魅姬的恨和不甘以外,再無其他了,她對時間的留戀本就不多。
可即便恨著,她暫時也不能對魅姬怎樣,因為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得聽命行事——紫先生還沒有要除去魅姬的打算。不過還有一線希望不是嗎?
只是,要真到了大仇得報之后,一直支撐著她的自我意識還會存在嗎?
不報仇,還有恨在;報了仇,沒恨了,她也徹底沒了。
是兩敗俱傷?
還是同歸于盡?
“……。”
對于青青的選擇,紫先生其實也很好奇。
他承認,這么玩弄他人的情感,讓他很有成就感,并且打從心底冒出一股愉悅來。
要是有人知道他的想法,恐怕會罵一句“瘋子”或是“變態(tài)”,可是那又怎樣!會這么說他的人,有資格說教他的人,早就沒有了!
既然什么都沒了,毀了這個世界,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