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太好導致全場失控口水橫飛的那人正端坐在一匹全身黑亮的馬兒背上,目不斜視地睨著花轎處,著一襲象牙白袍子,周身上下連塊點綴的飾物都沒有,干凈得猶如隆冬初雪,風過時漾起他寬袖漣漪層層,仿佛春日柳枝撫過靜湖,霎時激起清澈水紋,雅致中透著詩意般的靈韻。在周圍一片大紅世界中脫穎而出,宛若梅間白蕊,美得脫俗。
綺梅端著下巴瞇了眼眸——此人倒是與自家主子男裝有得一拼,這二人站一處可堪稱雙絕。
另外一邊驚愕的儀仗隊與綺梅所想截然不同,他們是西梁京城的人,自然見過攝政王本尊,而前來迎親這位明顯不是,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此人乃是攝政王府后院眾男寵中的一位,且看這出眾外貌與迎親排場,想來這位還很得寵。
攝政王大婚,竟然讓自己的男寵來接新娘走十里錦紅,此事在西梁史上從未有過,便是今后恐怕也少有人能做到這般驚天動地。
禮儀官額頭上率先滾落兩顆冷汗,回過身小心翼翼地看了花轎一眼,心中低嘆——攝政王是西梁出了名的斷袖王爺,這位公主嫁過去只怕是要失寵了。
眾人心思百轉千回,眼神不斷在花轎與黑馬上的人之間來來回回。
不多時,那人領著身后的迎親隊伍走至破頂花轎邊。
“在下君落塵,奉攝政王之命前來迎接公主。”
他開口,聲音清妙。
“零落成泥碾作塵嗎?”溫若錦一聽這清越的聲音,便不覺問出口,待反應過來唐突了人家,外面的人早已從鼻腔里用極低的聲音“嗯”了一聲,再不多話,眼睫掃過破頂花轎,竟連一絲訝異的神色也無,眼波淡然無痕,對后面抬著迎親花轎的八人輕聲吩咐,“再過來些。”又對兩個身著錦服的丫鬟道:“你二人將公主扶出來。”
“不用了!”溫若錦立即打斷君落塵的話,幸好身子一直貼著花轎后壁,頂棚雖破,卻也不至于被外面的人瞧見她的樣子。
“西梁禮儀本是攝政王同本宮一起踏過十里錦紅,可如今攝政王并沒有親自前來,本宮也沒有上二次花轎的道理,君公子既是代替王爺來迎親,那就別再耽誤時辰了,啟程吧!”先前在樹上睡著然后莫名其妙落入花轎到現在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她必須得抓緊時間回府了。
“謹遵公主懿旨。”君落塵握住韁繩的手指一拽,衣袖輕揮,“啟程回府!”
溫若錦不得見其貌,先聞這輕若曉風飄絮,又淡如林間煙云的聲音,便已在心中勾勒此人該是何種容顏。
休憩了好半天的儀仗隊再度抬起破頂花轎,禮樂聲響起,一行人浩浩蕩蕩朝著皇城行去。
……
與此同時,同樣鋪滿錦紅的另一條通往皇城的道上,一輛馬車緩慢地行駛著,旁邊跟著倆小廝,皆是溫國公府下人打扮,趕車的人一襲深藍色短打,頭戴家丁帽,右手有氣無力地時不時揮舞著手中長鞭,膝上擱一袖珍版金算盤,左手正飛快地運算著一路走來各種消費,到時候能報多少假賬,小金庫又能收入多少,下個月月俸該漲幾許,此次任務提成幾何。
如此貪財能算計連自家主子都不放過要坑一坑的黑心人除了讓溫若錦一提到就悔得腸子打結的裴云鶴不作第二人想。
“裴……裴管家,那邊花轎馬上要進城了。”一小廝爬上樹觀望了許久,跳下來附在他耳邊低聲提醒。
“嗯,知道了。”停下飛快運作的左手,裴云鶴將小金算盤往袖子里一兜,右手揚鞭,加快馬車速度,朝著花轎方向挑挑眉——老板,從來都是用來坑的。
“你們兩個快點跟上啊!”裴云鶴探出身子笑看著身后濃煙滾滾里捂住鼻子的二人,“有人準備了大框金子在前面等著嘞!”
綿長的尾音還沒落下,馬車已快速向前駛去,只留下一個于沙塵里朦朧的影子,倆小廝對看一眼,齊齊抽了嘴角——敢這么坑錦少的也就這個人了。
“站住!”馬車到皇城外百米處,早聽到動靜的大批禁衛軍沖了過來將其團團圍住,領頭的校尉怒目瞪著裴云鶴,手中銀槍一指旁邊告示上的大字:天啟元年九月十二,攝政王與大離二公主大婚,為保公主安危,兩國社稷安邦,子時開始至花轎進城前,嚴禁任何人出入城門。
“大膽!三日前此告示早已貼出皇城外,爾等今日竟敢藐視皇威,抗旨進城,來人啦,給我拿下!”
裴云鶴在演戲方面很有一套,聞言立即全身顫抖狀,眼神露出無限惶恐,艱難地從馬車上一骨碌滾下來,將跪不跪地彎著身子道:“軍爺饒命,小的三日前奉了國公夫人的命令去鄉下接我們公子,那地方偏僻,告示沒貼過去,小的們實在不知皇城四周下了禁令。”
那校尉眼眸一縮,疑惑道:“國公夫人?”再掃了一眼三人衣飾,斟酌著問道:“你們是哪個府的,接的人又是誰?”
“回……回軍爺。”裴云鶴身子抖得更厲害,聲音也開始打結,看得身后那二人想笑又不敢笑,臉色憋得青一陣紫一陣,那校尉只當是他們被嚇傻了,眼里不由露出鄙夷的神色。
“小的是溫國公府的人。”裴云鶴繼續道:“接的是三公子溫若錦。”
“三公子?”校尉一聽他是溫國公府的,立即正了正神情,可再聽他口中的“三公子溫若錦”,頓時有些迷茫。
“溫國公府何時多了個三公子?”
旁邊一兵衛想了想,答:“卑職記得似乎是有這么個人,乃國公溫南蕭四房所出,可溫若錦此人天生就是廢物,又體弱多病,自小就被送到外邊將養,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竟還能活著回來。”
“啊哈哈哈,區區庶子,還是個廢物,也敢藐視我西梁皇權。”將士們哄然大笑,鄙夷的眼神看向馬車處。
“看他這縮頭烏龜樣連面都不敢出,莫不是嚇尿了?”
嘲諷,冷譏聲一潮蓋過一潮,裴云鶴低垂的面容上,唇角弧度有些森冷。
“公主鑾駕,閑者回避!”不遠處,有禮官的高喊聲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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