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的那一刻,梅香真是愣了下,任她再聰慧也沒想到高楚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里。堂堂王爺,府里頭第一號的主子,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探望個下人,這種事怎么都讓人覺著有些古怪。
夏荷在驚愕后第一時間就被福德全帶了出去,梅香倒是趁機鎮定了下來,腦子里快速的轉著念頭,猜測高楚此行的目地,可惜最終無果索性放棄。
“奴婢給王爺請安!”梅香拖著兩條傷腿,動作慢半拍的下地便要施禮叩頭,挽起的褲管也就著這樣的姿勢順利下滑到腳稞,成功遮掩住了露在外面的皮膚。
“哎,你受了腿傷,這些俗禮就免了罷?!备叱直圯p托似不在意,兩只眼睛卻是緊緊鎖在那兩條筆直的纖腿上,寬肥的薄削長褲礙眼的狠不能盯穿了一樣。
如果此時他不是低垂著眼簾,輕易就會被人看見那似餓狼般饑渴的目光。然而,這樣的失態也只是曇花一現,極快的被他用平和的外表掩藏住了。
“本王聽說你醒了,左右也是閑著無事便過來瞅瞅?!备叱灶欁?,看看桌上的粥碗,又瞧瞧屋中的擺設,倒真似一副無聊閑逛的模樣。
聞言,梅香倒是沒有半點驚訝。自古皇家多紛爭,大慶皇朝多方勢力交錯,各家陪養些自己的衛隊也實屬尋常,堂堂秦王府若是再沒有些暗衛,那才真叫不正常。
這整座王府都屬于他高楚所有,其中的動向為他掌握倒也不算稀奇。只是動用暗衛來監視她這么個婢女,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了。不過想來也會是當真為了她,多半是高楚人在這里,在他周圍的人和事物自動被劃入暗衛們監視的范圍之內。若是他離開后,多半便不會如此的嚴密。
梅香垂首立在一傍,輕聲道:“奴婢已經沒事了,有勞王爺掂記?!币膊恢肋@腿是因為誰才弄傷的,現在過來看一眼還得要她感激涕零,真是上哪說理去?
“嗯?!备叱硭斎坏膽寺?,隨即從袖中掏出指節長的瓷瓶放到了桌上:“這里有止痛化淤的好藥,你每日往膝頭上涂抹個幾次,淤腫很快就會消除?!?/p>
“……謝王爺賜藥?!痹瓉硎撬退巵砹耍@就是所謂的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吃吧?不過,對她這樣一個丫頭實在是有些犯不上,就算他有什么目地,頂多派福公公走一趟,已經是老大的臉面了,這樣紆尊降貴的前來豈不讓人受寵若驚?
高楚沒出聲,只是徑直看她。梅香沒聽見聲響,不由心中疑惑的抬起了頭,卻見他似笑非笑的溫聲道:“梅香不必跟本王客氣,不過就是一瓶藥而已,若是你能多多善解人意些,日后自是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
這句話里包含的意思極為廣泛,何為善解人意?說白了那就是想他所想,急他所急,她又不是神仙掐指一算便知世間事。好處誰都喜歡,可得之前得掂掂自己的斤量,別到時候魚沒吃成,反倒惹了一身腥。
“王爺有事但管吩咐,做奴婢的無有不從?!?/p>
高楚像是很滿意這樣的姿態,笑瞇瞇的點點頭,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梅香微怔了下,還是拖著兩條殘腿,慢騰騰的晃了過去。
高楚拿起桌上了藥瓶打開,倒了些在手心上邊搓邊道:“周醫官說,此藥雖好,用時需得好好揉開。”眼睛向下掃去,“把褲管挽上去,本王給你揉兩下,你且學學——”
梅香道:“……”
“愣著干什么,還不動手?剛才還說無有不從呢,怎么才眨眼的工夫就反悔了嗎?快些坐過來,藥都已經好了。”見她不動,伸手就要過去拽她。
梅香幾乎是沒怎么猶豫的‘撲通’聲就跪了下去,一副哭腔的道:“王爺,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就念在奴婢侍候王妃還算盡心的份兒上,好歹留奴婢一具全尸吧?”
高楚道:“……你在胡言亂語什么?本王不過是給你上個藥,何時說要殺你了?”
梅香眼圈兒發紅,顫顫微微的道:“王爺或許不覺得怎樣,可此事若是傳將出去被人誹議,還不如此刻就殺了奴婢,至少還可留個清白的名聲。”最后一句已經細若蚊囈,似生怕再惹惱了高楚。
高楚舉著手掌僵在那里,本來笑瞇瞇的俊顏冷了下來,一雙眼也柔光盡斂,面無表情的看向雙肩在微微顫抖的梅香,這副可憐羸弱卻透著固執的模樣,讓他覺上很刺眼,心頭突涌而來的不甘夾雜著怒火幾欲讓他失控,一拳重重捶在桌角‘嘭’的聲悶響。
“王爺——”門聲響動,福德全和兩名隱身的暗衛沖了進來。
高楚根本沒回頭,只是狠狠瞪著垂首跪在那里的梅香,回手拿起藥瓶,用力往桌下墩了記,眼見它歪倒眼明手疾的又給扶住,不太自然的冷哼了聲,遂甩袖而去。
直聽見幾人的腳步聲出了屋外,梅香方才長舒了口氣,扶著桌身緩緩站起來。這秦王府跟她還真是命里相克,不過將才兩日就已經跪了又跪,弄不好還真像夏荷說的這腿得跪成了跛子。
信手拿起打開的藥瓶,放到鼻下聞了聞,若有所思的愣了下神兒。
“梅香姐,你還好嗎?”夏荷從外面進來,由頭到腳,從上至下好生的打量。
梅香收回了思緒,沖她笑笑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王爺開恩給了良藥,我的腿也能更快些好了?!?/p>
“哦,那就好。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說王爺他怎么想的到咱們這里來了呢?也不知道王妃那里聽沒聽到動靜,會不會多心啊,覺得我們跟晴柳那浪蹄子一樣?”夏荷有些擔憂的道。
“怎么會呢,你別胡思亂想?!泵废闩呐乃募珙^,視線卻是投向窗外,朝著主屋方向深深看了眼。兩處只隔不過數丈遠,風吹草動都瞞不過,這么大的動靜那邊又怎么可能聽不見?
難道說魏明珠如今有了那么大的把柄攥在高楚手上,便只能聽之任之不敢稍有違抗?如果當初她知道這些內情,還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入國公府嗎?
答案是肯定的,就算她真的知道,仍然還是會這樣選擇。魏明珠于她而言,是可以遮擋的盾牌,卻也是她需要去保護的人。因為,她欠了李侍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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