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滾滾,道途顛簸,日頭正中時,傳車停了下來,幾個隨從將馬車里的人扶了下來,驛站的驛長親自出來迎接,迎面就見馬車上下來一個少年,看起來臉色非常不好,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不敢怠慢他,他四下找了找,這才找到了小郡主。
他連忙過去行禮,道:“卑職叩見郡主殿下?!?/p>
紫灼疲憊得很,輕聲讓他免禮。
夜弋人的傷口還沒痊愈,皇帝就將她打發去封地了,這才一半路程下來,別說是他重傷難忍了,她好好的人都累得不像話了,這個驛長十分懂得投其所好,晚上時,給她燙了一壺子奶,她喝完力氣多了,不過她認為她得趕緊斷了奶,這件事情似乎在古代有點丟人,她進屋子里去看看弋人,大夫給他換了藥,不過傷口很深,他這些天的狀態都不是太好,他抬眼看了看她,又無力閉上。
她揉了揉眼睛,眼睛紅紅的,這木頭本來就瘦,這一折騰,更是憔悴,這一下子,小呆子對他的防備與忌憚全沒了,好歹木頭是因為她受的傷,見他日日沒有好轉,她就愈加傷心。
紫灼趴在他身邊小聲地喚他:“弋人哥哥,弋人哥哥……”
他側躺著,呼吸十分灼熱,她伸手探了探,他額上燙人,她又去讓大夫來瞧,折騰到了半夜,她給他擦了擦臉,最后實在無法支持了,趴在他身邊睡著了。
第二天,弋人醒來時,看見紫灼趴在他床邊,黑發亮亮的,味道淡淡的,他并不排斥這氣味,反倒有些安心,她睡得不太踏實,他一有動靜,她就醒了,她抬頭看他,臉上還有淚痕,看見他神情清明,高興地說:“你終于醒了!”
他靜靜觀察她,看不出她有半分虛假。
她伸著小小的手放在他的額頭上,又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話嘮似的說個不停:“不燙了,熱也退了,你想不想吃東西,我讓人給你準備!”
他雙唇干裂,說不出話來,只是點了點頭。
她見狀,高興地跑出了門外。
他的目光追隨著她出去,他收了目光,是他多心了,一個孩子最天真不過,哪里有什么虛情和假意?
之后的幾日,他們留在驛站休養,小呆子很懂疼人,天天噓寒問暖,端茶送水,比照顧大白都要上心,連驛長大人都看得眼紅了,這幾天老來跟她套近乎,紫灼只覺得他這幾天一定有什么高興事,話多得不得了,紫灼都不想睬他,那個有些胖的驛長是當地的首富,家里啥也不缺,獨獨沒見過這么疼人又漂亮的小姑娘,喜歡得緊,紫灼則老是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驛長大人的玻璃心不知碎了幾回。
不過,自打這么一遭,弋人自此也一天天地好了起來,倒是紫灼染了風寒,天天鼻子擠得發紅,在驛站勾留多日,這次再出發,走走停停十多天終于到了封地,皇帝給她的封地在下雉縣,在江夏郡范圍,他們坐船過去,到下雉時,天色已漸黑。
弋人的傷好得差不多,她卻越病越重,到下雉縣腳下時,她基本要靠弋人抱著才能移動,傍晚的風微涼,她在弋人懷里吸溜著鼻子,對著下雉縣的城郭快要哭了出來,這地方還真是簡樸了些。
弋人臉上表情淡淡的:“等進城之后好好休息就好了?!?/p>
“嗯。”她點頭。
其實弋人就是面冷了些,對她還是關心的。
她趴在他身上想到了良哥,如今他也不知身在何處,不知曉不曉得她讓打發去了封地?
紫灼的人馬向城內遞交了文書,一行人緩緩地進了下雉城,她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弋人將她抱進封地的府中,接待的官員見小郡主被一個侍衛抱在懷里,心里就猜想這人必是郡主面前的紅人,以后得好生伺候著。
弋人將她放在屋里,他靜靜打量她,心中若有所思,他原本也有個妹妹,如果活著,不知什么模樣了,燈光中,他看她的目光柔和了些。
大夫給她診脈,施藥,又好好休息了幾天,身體有些起色,不過她每次喝藥時就愁死了好多人,一副死活不吃的模樣,弋人也是怕她撒野了,懶得管她,她的風寒一直折騰了兩個月才好徹底。
那天良哥來,見她瘦了一大圈,傷心不已,再看看小呆子住得地方,稍微少了些對景帝的責怪,封地的宮殿自打她被封為郡主起就開始籌建了,宮殿很新,規模也不小。
他寬了些心。
他摸著她軟軟的頭發:“灼灼,長安不同于在梁國,如今我無法天天過來陪你,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我日后再想辦法多來看看你。”
她垂頭:“你們就這樣至我于不顧?!?/p>
他哄她:“怎么是至你于不顧呢?你看我不是來看你了?”
她撇過頭,生氣:“我幾時才能回梁國?”
他嘆氣,又傷心她居然瘦成了這樣。
江夏郡的郡守吳朗聽聞郡主已經到了下雉,特地來看了看她,送了不少禮品,又說了她不知多少好話才離去。
良哥帶來一些長安的信息過來,那次風曳陽蜘蛛怪事件之后,蜘蛛之禍終于消散了,不過朝廷可就嚴厲地追責起來,不少無辜的人也收到了牽連。
下雉是個很祥和的地方,山水不缺,景帝是真沒虧待她呀!
這夜,一向靜謐的下雉城,城門擠了幾十個難民,第二天,守城之后將這件事稟告給她,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聽他這么一說,就信口問道:“那這些人現在在何處?”
那人回報:“先行扣押在城中的牢里?!?/p>
“那放了他們吧!”她漫不經心地說,打了打哈氣,一副有事稟報,無事退朝的模樣。
那人微微遲疑:“這些人有可能逃犯,放了太危險了……”
良哥聞言也點頭:“這些人的死活,灼灼還是別管了?!?/p>
這時,她正了正色,早上她親自去看了看那批難民,大部分都是老幼病殘,良哥看完也動容,問了問他們自己的意見,愿意留下就留在城中生活,不愿意的,就放他們出城了。
結果,留下的,不過十多人,其中就有老嚴和小玉爺孫兩,這兩人的出現不知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軌跡。
老嚴帶著小玉主動來拜見紫灼。
紫灼好奇地問:“你們是想走還是留呢?”
老嚴的兩條胡子又滑稽又精明:“自然是留下來的,算起來呀,我們爺孫兩跟郡主您還是有點淵源的!”
“真的?”
老嚴這才說起了自己的遭遇,他本來是一個小的江湖組織的頭目,這個組織主要是替人發布消息或者是查找消息,跟丐幫干過的事情差不多,本來他是好端端的,不過有一天宮中忽然有人找到了他,讓他散布一個消息。
“他們讓我散布說,前朝的那個密藏已經不在梁王手中了,還說皇上用郡主你威脅他,得到了那筆密藏。”
“哎……”老嚴嘆了好幾口氣,“我不敢不從,哪知惹禍上身了,只好一路逃了過來投奔郡主你呀!”
雖然老嚴是被脅迫的,不過,他也間接幫了劉武脫身,她上下聯想起來,估計這件事是太后做的,劉武是她最疼愛的兒子,她一定不會容許任何傷他的,她大概也早就打算好了要這樣了,如此看,太后的城府實在是深,再想想劉武,她就難受了起來,他也一定是默認了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他想出的這個方法,但是他最終默認了這件事。
她老氣橫秋地嘆了一口氣,說:“你們以后就留在我宮中吧!你們間接對我父王有恩,我必定不會虧待你們。”
老嚴高興地跪謝,這時,她也注意到了老嚴身邊的小女孩,比她大不了多少,長得很可愛,她笑了笑,說:“……正好也有人陪我說說話。”
聞言,這個叫“小玉”的小女孩偷偷打量了她一眼,臉上微微泛紅。
殿外梨花開得正好,風來花動,光陰如梭,梨花敗了又開,開了又敗,風雨飄搖,一直過了八個年頭,如今的下雉城,因為灼灼郡主的到來大變模樣。
灼灼也出落成了一個好看的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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