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目送著二人出去,一直到二人上了車,才回過頭來,對依舊呆望著外面的店員們呵斥道:“再看,不想要命了么?”
店里約有十來個店員,平日里服務到位,形象得體,可每每徐驚墨來,都是一副發花癡的模樣。徐驚墨來的次數雖是不多,但脾氣很是不好,上一次來還是一個多月前,過來交待為安九歌置衣服的事,走前便交待攆走了一批,那可是讓悠然肉痛了好久。
老板一句話容易得很,可她培養一個人起來,至少也要三五個月的時間,就這,也還只夠格上崗。她可不希望徐驚墨每來一次,就攆走一批人啊!
聽得悠然的喝罵,年輕的姑娘們頓時虎軀一震,紛紛地收回目光,有的還偷偷地抹了一把口水,她們自然知道徐驚墨可不是她們能夠肖想的,內心里卻還是免不了要和安九歌比較一番,便有一兩個大膽的狀似親熱地上前來和悠然套近乎,“經理,墨少帶來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咱們未來的老板娘?”
“怎么可能,我來京都三年了,也沒聽說墨少喜歡過誰,搞不好是玩玩而已。”
“怎么不玩我啊,求暖床!”
“嘻嘻嘻,就你?夠格嗎?就算為墨少暖床,也該是京都那些大小姐們呢!”
“墨少這樣的人,應該不挑出身吧,只要人好就行!”
“你是在說你自己呢?”
……
嘰嘰喳喳,悠然被吵得頭都暈了,她一揮手,將這些姑娘們的癡心妄想都揮走,“這些話,以后關起門來也不要說了,那女孩子是墨少的未婚妻,今日是墨少爺爺的生日,人家是上門認家長去的呢。”
為了徹底讓這些姑娘們死心,以后少給她惹事,悠然板著臉將自己所知不多的實情說了出來,說安九歌是徐驚墨的未婚妻,這話也不是她杜撰的,實在是當時墨少過來時,就是這么交待她的,“我未婚妻回來了,幫她打理一下衣服,身材和三圍我會讓人帶給你,好生伺候著她!”
頓時,花心碎了一地!
安九歌端坐在車上,看著車在多情茶舍門前拐了個彎,朝前駛去,她透過玻璃窗去看茶舍,今日應該是修習茶道的日子,里面隱約可見一些人,索夏應當是很忙的。
“什么時候請我進去喝杯茶?”徐驚墨道。
“你不是常去么?”安九歌白了他一眼,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每次回來都會去那里坐一坐。
“原來你都知道啊!”徐驚墨扭頭看了她一眼,“那女的是誰?”
“我表哥佟飛羽喜歡的姑娘,兩情相悅。”安九歌道。
“我是說她本來的身份。”徐驚墨問道。
“墨西哥第二軍火商,黑幫老大,索諾拉同父異母的妹妹,索夏。從小被庫利的父親收養,后來想要脫離,被庫利追殺,正好被我遇到,救了她一命。她聽說我來自中國,便來到這里。那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時表哥怕我回來無處立足,便在這里買下了這間店面,做起茶行生意,交給索夏打理。索夏對茶道一無所知,表哥怕她太過外行虧損太多,就親自教她茶道,一來二去就生了感情。”說到這里,安九歌一笑,“表哥說她傻得可愛,也便是喜歡上了她這一點。”
“龍脈鳳髓和一個黑幫女子,還真是一個內涵豐富的故事呢。”徐驚墨道。
“你胡說什么?”安九歌抬手便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把,“不許你說他們。每一對相愛的人都值得祝福!”
若是換了四年前,徐驚墨說這話的時候,安九歌或許還笑得出來。四年的刻骨相思,四年的痛徹心扉,四年的婉轉流連,沉淀在安九歌心里的,只是相愛必要相守。
“好,祝福他們!”徐驚墨果斷接受了安九歌的告誡,道。
徐家的壽宴擺在老宅子里,老遠便看到車已經停到了巷子口了,徐驚墨有些不耐煩,卻不得不把車給停了,和安九歌下車步行過去。
到了這里,安九歌之前的義無反顧,此刻有些不起作用了,她膽怯地看了徐驚墨一眼,低下了頭,連徐驚墨過來牽她手時,她都有些抗拒。
“別怕!”徐驚墨將她摟進懷里,“一切都有我在!”
這句話,有九鼎之重,也分外讓人安心!安九歌倚身進他的懷里,攀著他的脖子,踮起腳,頭抵著徐驚墨低下的頭,道:“哥,四年前,我說和你分手,是因為我心里一直都相信,就算我說出了分手的話,你也不會和我分手,我才有勇氣離開。我從來都沒有真正和你分手的勇氣,哥,大哥的死,我真的很抱歉,如果可以,我寧愿死的是我自己……”
“不許胡說!”徐驚墨吻斷她的話,在她唇上輕咬了一口,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去。
而安九歌卻能夠感覺到,就在方才,就在她說死的是她自己時,徐驚墨數九寒冬都暖和的手,卻是猛地一寒,便是滿手冷汗。
兩人走了才不過十來米遠,徐驚墨的腳步便停了下來,將安九歌拉到了身后,他周身的氣勢已是大變,周遭的空氣似乎已經不能在流動了,如一個封閉的空間,初夏的天氣,卻如讓人置身于冰窟之中。安九歌往他身邊挪了挪,被他攬進懷里,看著他黑沉下來的臉,當真如修羅。
“大伯母,你這是要做什么?”徐驚墨冷冷地道。
在兩人的身前方向,一個一身黑色孝衣的婦人,手里捧著一個扎了黑色綢花的黑白照相框,那上面正是一身戎裝的徐少蒼。婦人滿臉肅冷憤恨地朝著兩人走了過來,她雙目似箭,死死盯著安九歌,唇囁嚅,似在極力忍耐著什么,整個人如幽靈一般。
“賤人,還不跪下!”
這人正是徐少蒼的母親,徐驚墨的大伯母,徐家的大兒媳婦,周若翠,她絲毫不在意徐驚墨的話,而是直接朝安九歌下命令。
安九歌的目光靜靜地落在黑色相框上,所有的人都在變,慢慢地變得成熟,現實,變得老去,只有相框上的人,還是四年前的模樣,濃密的眉,含笑的臉,英氣逼人,是那般令人懷念。安九歌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聲“大哥”。她深吸一口氣,越過周若翠的肩,落在她身后的女子身上,美艷的女子眼中躲閃著,卻遮不住那幸災樂禍的神情,安九歌從徐驚墨懷里走出,淡淡地道:“云娜姐姐,大哥雖不在了,你照顧大伯母照顧得可真是好啊!”
“九歌妹妹說什么笑話呢?畢竟當年少蒼他最愛的……還是你!”云娜說這話時,不敢去看安九歌的臉,更是避開了徐驚墨鋒銳的目光。
安九歌周身一僵,感受著周若翠越發逼人的憤怒,她心里略有些明白了。此刻,周若翠的距離離她不過十來步了,小巷兩側的居民在周若翠一聲“賤人”之后,都紛紛伸出了腦袋。安九歌冷笑一聲,對云娜道:“怎么,是大哥托夢告訴你的?”
此刻,四個人的劇場,已經被圍觀了,從老宅子那邊出來的人也都跟了過來,沖在最前面的是徐景業和蘇瑜,兩人都是一臉焦急,蘇瑜甚至還高聲在喊道:“大嫂,你想干嗎?”
云娜聽到身后的聲音,臉上頓時顯露出悲傷的情緒,轉向安九歌時,甚至有種欲絕的凄涼,“九歌,你怎么能這樣說,少蒼畢竟是為了救你死的,他若是不愛你,會為你擋下那一槍?”
“他是個軍人!”徐驚墨怒道。
云娜像是被嚇著了,一雙小鹿受驚般的眸子望著徐驚墨,口中像是無意識地絮叨,“驚墨,少蒼愛九歌是他親口說的,但絕不是托夢,他生前跟我說的。你也知道,我喜歡過他,他說他不能愛我,因為他心里已經有了人,那便是……”
“住口!”安九歌一聲清喝,猛地踏前一步,她一身桃紅的旗袍,此刻都遮不住她身上徹骨的寒意,她抬手指著云娜,道:“云娜,我平日里敬你是姐姐,卻不想,你歹毒如此,從今日起,你不要再去帝凡上班了。”
“你算個什么東西?你說她不去帝凡就不去帝凡?”周若翠指著自己懷里相框上的人,對安九歌聲嘶竭力地道:“你個賤人,他愛你,救了你的命,你轉身就和他弟弟勾搭上,你對得起他嗎?你還是人嗎?”
安九歌已是氣得全身都在顫抖了,她仰了仰頭,將氣到涌出來的眼淚逼回去,這才一臉冷靜地對面前已無理智的周若翠道:“我安九歌十五歲就認識徐驚墨,從認識他的那一刻開始,心里便是他,再無第二人,我認識大哥是在十六歲那年,大哥他待我如少陵,從無一絲偏頗。我十八歲那年,大哥說我長大了,以后是他的弟妹了,便是因了驚墨的原因。我不知道你從何而來大哥他愛的人是我,但我知道,大哥他心里喜歡的姑娘是誰?”
安九歌此話一出,云娜的臉頓時便白了,死死地盯著安九歌,好在她經的事多,很快就又冷靜下來,冷笑道:“那你說說,是誰?”
“我不會告訴你,也不會告訴所有的人,大哥他已經去了,他愛的人也在天堂,他們會在一起的。”安九歌道。
徐少蒼喜歡的姑娘是在一個雨夜里死在她自己的槍下,她說她已無資格得到他的愛,而玷污她的人,便是安子麟。
如果那個女子是在天堂的話,那這個人便絕不會是云娜。
“你,你狡辯!”云娜卻是自己先氣哭了,“那個賤女子,怎么有資格得到他的愛?”
安九歌不想理會她,正要說話,便聽到徐驚墨厲聲道:“云染,你還容她在這里胡說八道?”
前面的人群中,擠出來一個身著中校服飾的人,走到云娜的面前,冷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憑什么?我不回去!”云娜道。
“云染,我給了你面子,讓她做到了帝凡首席秘書的位置,那個位置今天就到此為止了,你女人,你看好了,若再有下次,就別怪我不客氣。我徐驚墨可不是那種不會對女人動手的人。”徐驚墨道。
“是!”沒有行軍禮,云染也略低了頭,伸手去拉云娜,后者一番掙扎,云染的手肘在她后頸上一擊,云娜便倒了下來,被云染拖著走了。
少了一只蒼蠅,安九歌的情緒略微有些平靜,周若翠已經逼近,黑白相框里的人離她越來越近,徐驚墨握著她的手也漸漸地緊了。安九歌正不知所措時,蘇瑜上前來了,她站在周若翠的身后,強自壓抑怒氣道:“老爺子發話了,讓你回去!”
“回去?”周若翠尖聲大笑,“我兒子死了,徐家不給他報仇,還把害死他的女人看的跟寶一樣,怎么,我老公他不是老爺子的親兒子?是外面撿來的?”
“你想怎樣?”安九歌冷靜地問道。
“怎樣?”周若翠指著懷里的人,“跪下來,向我兒子三跪九叩,一日不為他報仇,你便一日不得嫁人!”
安九歌感覺到身邊有一座火山就要爆發了,她深吸一口氣,搶在那人狂暴之前,道:“好!”說完,她便要跪下去。
只是,她的手被人緊緊攥在手中,阻止了她的行動,徐驚墨黑沉的雙眼如一個漩渦,想要將面前的這一片時空都吸了進去。“大伯母,我敬你是長輩,但你不要太過分了,小九是我妻子,有我在,不容任何人辱她!”
“媽,你要干什么?”
前面,徐少陵沖了過來,她只不過是回房換了一身衣服,沒想到她早就不太正常了的媽媽就惹出這事來,難怪她昨日費盡了心思向她打聽九歌會不會來呢。今日是爺爺的壽辰,她媽媽居然捧著哥哥的相框從這宅子里進進出出不說,還去攔截九歌和三哥。
“你早就不是我女兒了,滾開!”周若翠身子一扭,拐開徐少陵,再次往前逼近一步,朝徐驚墨道:“怎么,外面一個野女人,也比自己的親大哥要親?還是說你早就巴不得你大哥死,好占他的位置,霸占他的女人……”
“你住口!”安九歌一把掐住周若翠的脖子,冷煞之氣蔓延開來,這一條巷子里的人,如看到一個渾身沐浴著鮮血的女人,一時間,不由得都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安九歌咬著牙,看著周若翠,“大哥是為我而死,并不代表你作為他的母親就可以隨意侮辱他人,你說的條件,三跪九叩,還有不報仇就不嫁人,我都可以答應你,但,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從現在起,你將永遠不能要挾我半點,從此以后,我不管你是誰,是大哥的母親也好,還是徐家的長媳也罷,你只是周若翠,是個為徐家蒙羞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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