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泥草房雖是不起眼兒,卻是正經(jīng)的五間房。東西各大小兩間,中間是過廳兼廚房。按照這里的規(guī)矩,東為大,長輩住東屋,小輩住西屋。劉翠萍和劉國柱老倆口睡在東頭的主屋里,劉軍和劉成則住在西側(cè)的兩個房間,額外余出的一間房則堆放著雜物。
今天家里來了客人,巫曉曉是自己外孫女怎么都行,劉翠萍就讓她跟著他們老倆口一起睡。至于夏清晚這個外人,則住到了西側(cè)原本劉軍住著的小屋里。
此時已是深夜,夏清晚躺中火炕上睡不著,翻來覆去疊烙餅。
三個小時前巫曉曉的那句話到現(xiàn)在還在她腦海里回蕩著,那個傻女人是劉家花錢買來給劉軍當(dāng)媳婦兒的。當(dāng)時她就被震了下,一些不安的念頭隨即涌了出來。
這不能說她想像力太過豐富,任誰知道了這件事也都會多想上一想。報紙、電視、各種媒體里不時會有報道說某某貧困山區(qū),男人娶不上老婆就會花錢從人販子手里買。很多女人被人販子拐賣到外地,逃跑被抓回去后打得腿斷胳膊折、傻了瘋了、有的更是直接死掉。
直到那一刻,夏清晚才意識到這次跟著巫曉曉來到村子里有些過于魯莽,想想她就一個人,還是個弱質(zhì)女流,要真的發(fā)生點兒什么事真是哭都來不及,當(dāng)時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能是看出她的異樣,劉翠萍溫聲的安慰道:“小夏,你可別往別處想,我這是覺著你人不錯也貼心,這才跟你嘮扯這些事兒。你要就是不樂意,那我們也不強求,大不了就讓人背著她去,人家笑話就讓他們笑話好了。我們?nèi)死夏樒ず竦挂矝]什么,就是委屈了我家軍子了,他可是國家的功臣,卻落到這步田地,想想真是心酸。唉,都是我們這個當(dāng)?shù)鶍尩臎]用,要是能像人家有錢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毕袷且种撇蛔?,低聲的嗚咽起來。
夏清晚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這真是答應(yīng)不是,不客應(yīng)也不是。
劉軍是小鎮(zhèn)上的警察,一次協(xié)助捉拿逃犯的過程中受了重傷,就因為這個人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也一直找不著對象。把劉家老倆口給愁得呀,實在沒招兒了這才想著花錢給他買個媳婦兒。
這個叫劉花花的傻姑娘住在二十里外的村子,要說她也是個命苦的,打小親媽就死了,親爹又給她娶了個后媽,跟著生了兩弟弟,她這前窩的孩子又是個傻子,可想而知日子并不好過,真真典型的一小白菜兒。劉花花她后媽聽說劉家要買媳婦,就要了兩千塊錢把她給賣了。
本來都已經(jīng)定好了,明天就讓劉軍和劉花花去民政局領(lǐng)證,誰曾想?yún)s在這當(dāng)口上劉花花的瘋病又犯了,不吃不喝不動,光躺著連眼睛都鮮少眨巴,要不是口鼻間還有熱乎氣兒都得當(dāng)她死了呢。
夏清晚之所以覺著為難實在是因為這件事它不太好辦,她一個清清白白連吻都沒跟人接過的黃花大閨女,冒名頂替跟男人去領(lǐng)結(jié)婚證,這算怎么個事兒啊?
劉軍到底傷得有多嚴(yán)重又是否落下了什么不得了的殘疾夏清晚是不知道,這么個大好前途的職業(yè)竟然會連個媳婦兒都找不著,還得連累家里花錢買個傻子來完成人生大事,先不說什么執(zhí)法犯法的事兒,光是聽起來就讓人難以接受。劉翠萍說的國家功臣雖然有些夸張,不過到底是為了保一方平安,讓人總有那么點兒唏噓不已。
可能正是因為這些微的同情心理,才讓她一時腦袋被熱血沖昏了頭應(yīng)下了這么個差事。以至于到現(xiàn)在還無法入睡,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堆。
依照原本的打算明天就離開這里,這么一來倒說不好了,誰知道這里政府部門辦事效率怎么樣,小地方的公務(wù)員可沒什么時間觀念,這倒不是她有什么偏見。常年在外采風(fēng),山溝溝里也是沒少的去,也知道些大致情況。越是小地方越管理的松,由于業(yè)務(wù)量較少,通常工作人員都不會全天在崗,很多都是早上去點個卯就走,想辦個什么事兒那都得提前去堵人,有時候丁點兒的事都得等個四五天才能辦成。
這也是她鬧心的原因之一,萬一要真是這種情況的話,那她不得在這里耽誤好幾天???之前還告訴哥哥今天回去,遲了這一晚上已經(jīng)有些說不過去了,要是再等他肯定得發(fā)飆。別看平時他挺溫和,真要發(fā)起火來那也是地動山搖啊,指不定得怎么噴她呢?想想都覺得腦仁兒疼。
這么一想夏清晚倒是猛然記起還沒給哥哥打電話仔細(xì)說明情況呢,不過也挺奇怪,按照平時他的電話早就應(yīng)該打過來了才是,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動靜?會不會真的生她氣了?
翻身把手機抓過來,迅速的按了快捷鍵——
“……咦,怎么還是不通?”夏清晚盯著黑暗里亮起來的手機屏幕,撥出的號碼幾秒鐘就斷掉。隨即出現(xiàn)了淡綠色的屏保,上面清晰的印著零點二十分。
“已經(jīng)這么晚了,哥應(yīng)該也睡了,還是明天再說吧?!毕那逋碜约貉宰哉Z的又躺了回去。
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人家,那就得說到做到,幫著把那張結(jié)婚證給領(lǐng)回來。至于像這種情況算不算是買賣人口啥的那也不是她該去管的事,有人愿打有人愿挨,兩方家里都同意,她個外人有什么說話的余地?再說了,人家一警察都不覺著有問題,那就說明根本沒事兒唄。那兩千塊錢劉花花她后媽不就對外宣稱是采禮錢嗎,認(rèn)真追究起來一個傻子嫁了個光榮的人民警察,那也是她們家占了便宜,人人不都得這么說,不是嗎?
幫了這個忙就全當(dāng)是還了住一晚上的人情了,在人家吃著住著,要是這個小忙都不幫總有些說不過去。當(dāng)然,如果可以用錢解決那是最好。不過,夏清晚也知道,越是這種小地方的人越是純樸,把錢看得也不是那么重,她要是真的掏錢出來說不準(zhǔn)還得挨罵,肯定會被說瞧不起人之類的話,反倒是傷了感情。
不就是領(lǐng)個證嗎,真沒什么大不了的。如是安慰著自己,放棄了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調(diào)整了睡姿,長出了口氣,閉上眼睛放松下來靜心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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