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那些人走了,火勢愈來愈大,嫣兒也沒了喊叫聲。
這才有人敲鑼打鼓的嚷道:“來人啊~冷宮起火了!快來救火~!”
莫子清躲在叢林里,她的眼睛已經模糊,她看不清一涌而來的人群里,每個人的面孔。
她只看到,今天早晨,在湖邊被自己傷的肝腸寸斷的白衣男子,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那個紫色衣袍的男子攔下了他,“蕭寒,你冷靜!”
那白色身影使勁的要逃脫紫色身影的掌控,“你讓開!有人說清兒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紫色衣袍緊緊的拽住白色身影,急急的說:“她現在……肯定已經——面目全非了!你若是進去,只會白白送死!”
“我若是獨自一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白色身影抬頭看看那火勢沖天。下定了決心,足尖輕點,做勢就要飛身而起,跳進火海!
藏在叢林里小小的身影此刻多想緊緊的抓住他的雪白衣袍,告訴他,她沒死!
可是她不能!皇后不會放過她,她的生命是嫣兒換來的,她們的愛情害死了兩個人……
這一切,永遠都回不去了…。
這一場經過鮮血洗禮的愛情,終究是經不住磨難的。
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悲切的懷勉……
蕭寒,對不起…
她看到三皇子右手在蕭寒的脖頸上敲了一下,那白色的身影,便倒在了三皇子的懷里。
莫子清輕輕的閉上了雙眼,眼淚也已經流到枯竭。
還有什么事情……比現在更糟糕。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雙腿已經麻木到沒有知覺。
耳邊沒了嘈雜的聲音,所有救火的人都退去,只聽得見幾個丫鬟太監在冷宮里收拾殘局。
莫子清睜開疼痛紅腫的雙眼,望望天色,似乎是夜深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辰。
空氣之中還彌漫著嗆鼻的煙塵味道。
莫子清用盡全力扒住樹干,緩緩的起身,一陣暈眩襲來,勉勉強強的站住了身子。
一雙眸子里全是傷感與恨意,指甲深深的掐緊樹干里……
*
“站住,是哪個宮的?車里裝的是什么?”
守宮門的侍衛用長矛攔下了馬車。
小太監不敢抬頭,說道:“我……我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將……將這些污歲之物扔到宮外去!”
“令牌拿出來我看看!”
小太監哆哆嗦嗦的將懷里的令牌掏了出來,侍衛看了一眼,說:“既然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你害怕什么?”
小太監說:“我……我剛剛進宮當差,不……不懂規矩!還還請守衛大爺多多關照!”
侍衛盯了那小太監帽檐下的鼻梁片刻,說道:“走吧!”
馬車緩緩而行,小太監走到遠處,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到了宮外,莫子清摘下頭上的帽子,狠狠的扔到了遠處!
*
宣化殿上,皇帝一襲龍袍加身,端端穩穩的坐在了龍椅上,只是眼睛里,卻閃著些許不安……
他望著地上跪著的蕭寒和三皇子以及莫子君,還有地上被燒焦的一具尸體。
心中惴惴不安,他怎么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思索片刻,對著地上那頹廢的雪白身影,說道:“蕭寒……人,既然已經去了,你也需節哀,畢竟,死去的人,不能生還!你還年輕,不必將感情孤注一擲……”
三皇子聽到皇帝說這話,原本略帶悲切的桃花眼里閃過一絲怒意,冷冷的說道:“父皇,蕭寒是有情有義之人。難道,天下的男人,都像父皇這般,三宮六院,才叫做不孤注一擲?!”
皇帝聽此略有怒氣,卻也礙于蕭寒不敢發作,說道:“冥羽!你要知道,本該與蕭寒婚配的人,并不是莫姑娘!父皇難道說這話有錯么?”
三皇子嘴角譏起一抹冷笑,“的確,父皇說得對!有幾個人能像父皇一樣,曾經苦苦追尋的深愛之人,轉瞬即拋之腦后,就連死了……也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
皇帝深知三皇子指的是楚娘娘,不知是因為被人指出了錯誤而感到心虛,還是心里怕蕭寒對莫子清的事情有芥蒂,大手一拍,“你這個不孝子!給朕滾出去!”
莫子君聽到那憤怒的腳步聲遠遠離去,濕潤的眼睛眨了一下,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淡漠的說到:“皇上,莫子君請求辭去官職。”
皇帝聽著這“咚~”的一聲,磕頭落地的聲音,心中跳了一下,龍眉緊皺,說道:“子君……朕會為你的妹妹,辦一場繁重的葬禮。你若是辭官……誰來當任這副統領一職?”
莫子君不起身,聽到皇上這話,心中一聲冷哼。
小妹上陣殺敵,最后卻落的個面目全非的慘死下場,就連死了,也只配辦一場繁重的葬禮,而已……
頭依舊緊挨著地面,聲音波瀾不驚,只是這平靜的外表下仿佛在隱忍著什么。說道:“皇上,葬禮就不必了,小妹的后事,我莫家自會為她操辦。還請皇上成全微臣!”
說罷,又抬起頭,重重的磕了一聲。
皇帝看眼下這情景,果真是不由得自己控制,也罷,只要留的蕭寒便好。
“朕……就允了你吧!”
皇帝閉眼,揮揮手。
莫子君抬起身子,聲音依舊平靜,說道:“謝主隆恩!”
莫子君緩緩的起身,輕輕的,抱起那燒焦的尸體,黑糊糊的,只有那塊紫金玉佩,依稀能辨認得出,這具尸體,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妹妹!
眼睛濕潤,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樣難受。
緩緩的起身,抱著那具尸體,一聲不吭的,緩緩走向殿外。
皇帝看著那毅然決然的背影,以及那沉重的腳步,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亂,怎么也沒料到,是這種結局……
再定定的望一眼地上一直一言不發的蕭寒,說道:“蕭寒……”
那白色身影似乎極為平靜,俊逸的臉上不見有絲毫情緒波動,“皇上,微臣也退下了!”
緩緩的起身,也朝著莫子君的方向走去,皇帝沒有呵斥蕭寒忘了禮數,卻是說道,“蕭寒,朕從沒有想過要傷害……莫姑娘,你,要懂得,朕對你的一番苦心。”
白色的身影頓了頓,卻是毫不猶豫的從殿外走去。
那逆著的微光,照在那雪白光華衣袍的周側,那淡漠如雪的背影,那毫不猶豫的腳步。讓皇帝感覺,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贏得過蕭寒的臣心。
他不管多么的受外人稱頌,精忠報國,舉世無雙。也都是為了他秦家祖上的宗旨。
本想著,用他的仁義,甚至用婚姻束縛住他,卻想不到,皇后卻將事情辦成這樣!
現在不僅僅失去了臣心,也同樣多了個敵人——八弟!
皇后這事情……辦的不妥當!
皇帝深吸一口氣,重重的靠在了龍椅上,一只手揉揉眉頭。
這楚妃被嚴刑拷打,咬舌自盡。而莫子清又因為冷宮意外失火葬身火海,這怎么聽著,這兩件事情都脫不了關聯!
什么人會沒事兒閑的去冷宮?
“意外”二字,也都是欺騙眾人的。
皇后啊,皇后,你這人老了,心思倒是不周密了……
*
蕭寒沒有去莫子清的葬禮。
他自己一個人,來到了上次二人來的那片湖邊。
那一直刻意隱忍的情緒再也忍受不住,“嘭”的爆發了出來。
撕心裂肺的喊道:“清兒~!”
霎時間,湖面上無數水柱扎起,“嘩啦~”那水柱全部落下,濺了蕭寒的黑靴上,水暈漫開。
黑靴旁,落下來一個黑白不分的東西。
蕭寒緩緩彎腰,將那東西捧在手心上,攤開。
上面依稀可以看到幾個字。
你一世安、女?
前面的三個字已經看不清,后面的幾個字依稀辨認的出。
你一世安好。
愿你一世安好!
前面的兩個字,是自己的名字!
蕭寒,愿你一世安好!
這是清兒的許愿船!
蕭寒的大掌不受控制的顫抖著,這是清兒許的愿望……
兩滴淚珠自那俊逸的臉龐落下,打在了濕透的紙上,清兒,沒有了你……我怎么能一世安好……
自己從前覺得,最悲傷的時刻,最慘絕的時刻,也不過就是——清兒與自己決裂。
現在覺得,那個深愛的女子,前一刻還在對你惡語相加,后一刻便已經不在人世,你連恨都來不及恨她,你連一聲責問都來不及與她講,她就這樣,硬生生的,將你推的遠遠的,而你
卻……永遠追不上她……
你都來不及質問她,你都來不及責怪她,你都來不及……緊緊的拽住她,她就這樣消失了……
到現在,她死了,你都不知道,她到底愛不愛你……
或者是,她自始至終愛的都是你……
又或者,她從來沒有愛過你……
你都不知道,她說的是絕情的真話,還是騙人的謊話……
若是她能活過來,不管她愛的是誰,自己絕對不會去責怪她,絕對不會去質問她,只要,她能活過來。
這種矛盾復雜悲痛糾結的心情,哪怕這輩子,都也只是這一次了,而這一次,自己就要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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