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千古以來的定律不是沒有根據的瞎說。

洪九坐第四組第一排，靠窗。同桌是一個扎著馬尾，皮膚白皙，看著很文靜的女生。后座其一便是之前打過招呼的李韜，另一個坐在她正后方，是個胖胖的男生，叫雷雨。

洪九和身邊的女生交換了“自我介紹”，洪九知道女生叫“董程程”。

前后桌四人小團體正式集結。

忙著和新同學增進感情，洪九顯然忘記了還有另一個新同學的存在。而忘記的代價，很嚴重。

洪九由于坐在第一排，理所當然地被孔老師任命為各科小組長。第一個任務便是監督小組成員背書。何謂背書，語文課本后面有十首指定背誦的古詩，孔老師說學習要“笨鳥先飛”“不能輸在起跑線上”，所以每位同學每周要在小組長那里背會一首古詩。背不出的到他辦公室去背。再背不出，抄寫。抄寫，真的是老師的法寶。

洪九由來記憶好，背詩什么完全沒問題。于時，她真的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語文課代表是霍亂，孔老師親自認命的。所有小組長都要去課代表處背書。

“霍亂，我過來背書。”洪九道。霍亂似乎在干其他事情，很忙的樣子。

“哦。”霍亂慢悠悠地轉向洪九，說，“背吧。”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洪九背得很流暢，“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怎么樣，過了吧。”洪九問道。她確定自己沒有背錯。很得意。看著霍亂居然有種“小人得志”的感覺。洪九覺得這個苗頭不好，她怎么就把自己貶到塵埃里去了？！

霍亂說，“沉吟至今”的“沉”，“繞樹三匝”的“繞”和“匝”都念錯，平翹不分，重新背。

天。她沒聽錯吧。

“霍亂，你——”洪九有些氣，天知道她平翹舌很困難，就三個字沒分清楚就重背，擺明了就是“雞蛋里挑骨頭”！

霍亂一副“我就是挑骨頭了，你怎么著”的模樣簡直讓人氣炸。偏偏洪九不敢發作，她要在新同學面前保持一個“平易近人”的好形象。

“好。我重背。”洪九幾乎是咬著牙齒把“好”字念出來。

“這位同學不好意思，你得排隊。”霍亂指指洪九身后的同學，說道。

“霍亂。”洪九道。

“恩。這位同學你還有事？”霍亂望著洪九，面無表情。

“沒事。”洪九道。往后挪了挪，把位置給背書的同學讓出來。天，霍亂你這個面癱！

“就這么過了？”洪九睜著一雙大眼睛問道。剛才那個同學有四個字音念錯，居然也能過！霍亂這廝簡直就是差別待遇！

洪九一副“你不應該好好解釋一下”的模樣，問道，“剛才那個同學過了？”

“恩。”霍亂道。“同學，你可以背了。”絕對公事公辦的樣子。

天。洪九開始背誦。流利而順暢，洪九特意關注了之前的三個平翹舌，就當洪九以為“ok”的時候，霍亂說，“同學，‘青青子衿’的‘衿’是前鼻音，你念錯了。”

霍亂的聲音和他的臉一樣都是面癱，洪九吼道，“霍亂，你故意的。”

霍亂不置可否。他就是故意的。阿九，你不覺得效果不錯嘛？你一個課間都在我面前。

“我不背了。”洪九撂挑子不干。

“你確定？”霍亂問道。嘴角勾起一抹笑。簡直能夠“驚天地、泣鬼神”！

反問很有威懾力，尤其是霍亂的反問。她不確定，一點都不。

洪九說，“條件。”每次七哥反問她的時候總有一肚子鬼主意，她看著于時霍亂的模樣總覺得被算計了什么。陰謀，絕對有陰謀！她繳械投降是不是能獲得“寬大處理”？

“你認識我嗎？”霍亂笑問。如果邊上來一朵花，花肯定會謝掉。因為害羞啊！

洪九不去理會霍亂強大的干擾氣場，平靜地回道，“認識。”

“所以呢？”霍亂不急不慢，慢慢引導。

“所以，所以什么，她不知道啊。”洪九在心里千千問，“我錯了。”

“錯在哪了？”霍亂說。每次阿九你想要逃脫的時候都會說“你錯了”你知道嗎？阿九，你可知道我——

“小阿九，我要背書。”李韜出現。

洪九看著李韜，眼睛里放光，好歹有人來拯救她了。她真的禁不住霍大神的氣場啊。

霍亂聽到李韜的聲音，原本和煦的面龐突然冰封千丈，他說，“你剛才叫什么？”

李韜看著霍亂，又看看洪九，登時反應過來。畢竟這世上大腦結構和洪九一樣的太少，不管明示暗示都沒用！

“沒事。我有事先走了。”李韜說走就走。在洪九還來不及愉快地答應他。

后來，洪九發現李韜再也不叫她“小阿九”了，他叫她“組長”或者“洪同學”，私以為“組長”更好聽些。

李韜有些冤枉，那日，霍亂在寢室好好地“警告”了他。他拳頭不夠硬，臣服了。

“阿九，恩？”最后一個字尾音上挑。

“霍亂，我突然想起我有事，先走啦。”洪九還沒從李韜的變故中走出來。抓住機會就“溜”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晚自修結束。

洪九一直磨在教室。她不敢動。兵法有云，“敵不動，我不動，以不變制萬變。”她拒絕了沈青一起回宿舍的建議。原因是她不敢啊，不敢未經同意私自“丟下”霍大神。

霍亂走到洪九旁邊，說，“阿九，走吧。”

“好。”洪九應道。或許是習慣，她對霍亂生不出反抗。

他們走的是四樓的連廊。四樓的連廊露天，能看到頭頂的星星還有夜色里隱藏的爬山虎。霍亂走在前面，洪九乖乖地跟在后面，就像無數個初中的晚自習后。

忽然，霍亂停住腳步，他說，“阿九，你為什么裝不認識我？”他忍不住不問。忍不住。

“啊？”洪九怔住。敢情霍亂這尊傲嬌的大神是因為這個“刁難”她？聯系到白天的狀態，洪九若有所思。

“那我們重新認識好不好？”霍亂說。“你好，霍亂。”

霍亂伸出手來，洪九猶豫著伸出手，不及防被霍亂拉住一把扯入懷抱。頭頂上傳來霍亂的淡淡的笑聲，頭靠著霍亂的胸膛，能聽到里面心臟跳動的聲音。“咚咚——”強而有力地，和她的心臟頻率一樣，莫名地叫洪九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