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蘇自從有神識起就是一顆長在不生山腳下的車前草,許是多年來不曾在這不毛之地見過其他的生靈了,不生上神一時沖動就耗費了些修為助小車前化了人形。
看著只到自己腰間的稚童,不生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名為不生,來這北極之地已有些年頭了,今日讓我在此處見到你,想來與我也是有一些緣分的,那你就叫……。”
小車前好長時間也沒聽到聲音,也不發問,只是乖巧的抬著頭,瞪著圓溜的眼睛像是在詢問。
“我一直以武力勝人,也沒有多少講究,更不知這女孩子該取什么名字好,你就叫復蘇吧,萬物復蘇,你以后便喚我師父,也不枉我耗費的這些修為。”
不生說完順了順鬢發。
“隨我走吧,以后你就和我住在這荒山上吧。”
復蘇小跑著才能跟上大步流星的不生。
哼哧著。
“那我以后就有師父了嗎?常來看我的那只大鳥也有師父呢。”
“嗯。”
不生略調小了步子,只用鼻音回了個應,也沒有追究誰是大鳥。
以前經常聽大鳥自豪的說他師父多厲害待他多好,復蘇不知道師父是什么,想著師父一定是對自己好的人,今天有了師父,心中萬分驚喜。
“師父,我在這荒山腳下長了幾百年了,除了大鳥誰也沒見過,他說他去過很多地方見過無數山川,但是我問他這叫什么山,他說不知道這是什么山,師父說在這有些年頭了,那師父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嗯…這取名字委實讓人頭疼,我來這地方已有幾百年了,卻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凡塵鄉間匪頭都說什么占山為王,那就以我之名冠之,也正好應了當下的景象,不生山,就叫不生山。”
不生說完如釋重負的談了口氣。
凡間茶樓里。
“都說那神魔大戰于北極不毛之地,魔界大敗,被封印在流川湖之下,自此赤地千里,寸草不生。所以啊,那不生山就由此而來,據說不生山上有個不生殿,不生殿內住著一位叫不生的上古戰神……”
復蘇被她那萬年也開不了一朵桃花的師父以下山歷練煉之名踹下不生山后就溜達進了茶樓。
看著說書老先生眉飛色舞的表情,復蘇撣了腿上的瓜子皮又緊了緊身上的大氅,隨著眾人高喝了聲好,心里尋思著這不生山名聲在我千百年的發揚下傳播的還挺快的嘛。
聽著說書老頭在那口若懸河越說越離譜,復蘇也沒了符合的興頭,埋眼盯著茶盅里的茶葉嘀咕。
“呵,‘救死扶傷,菩薩心腸’,這是說的不生呢,還是我復蘇呢,這簡直就是說瞎話嘛。”
“瞎話?想必姑娘定知道些這說書先生口中的女神仙了。”
復蘇放下茶盅,拂了拂袖口的茶水,抬眼看向害她手抖的男子,蛾眉曼眼,皓齒朱唇,心道長得還不錯。
“哼,不是我跟你說……呃……不是知道些什么,而是不信,世間哪有這般無私奉獻之人,即便是有,這天地萬物各司其職,生老病死,禍福常兮,自有秩序,哪能亂了常倫。”
原本想與這美男子賣弄賣弄,但想到師傅把她踹下山前交代的話,生生改了語氣端起剛剛放下的茶盅,用杯蓋撥著茶葉故作淡定。
“姑娘看得開,想也是心靈通徹之人,這幾日我來都見姑娘在此,可就覺得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啊?”
男子微微側身前傾挑著眉看了復蘇的好一會,像是確定了什么才坐正了身子。
對于男子的行為復蘇極為不滿,師父說一個男子一直盯著女子看定不是什么好東西,且他還語氣輕佻,那更不是什么好東西了。
“嘁,聽公子的意思這滿城姑娘您還都能熟知?我從不喜讀書,也不知這風流公子究竟什么意思,只聽師父說不是什么好話,我也未從深究,今日一見公子言行,到是讓我增長見識了。”
說完把杯蓋撥的更響了。
男子無奈般的搖了搖頭,學著復蘇的樣子端起了茶杯。
“那你師父有沒有跟你說出門在外要收斂一下,萬事不可由著性子來?強龍不壓地頭蛇,在他人地盤上姑娘這性子使得有些蠻劣了”
聽到男子話語復蘇更加討厭,師父囑咐說不可向人說起師承何人,不可丟了她的臉面,但這也不能實話說給他聽,那豈不是生生掉了架勢。
“師父說出門在外與人起了爭執,這嘴上功夫是必不可少的,要是嘴上實在沒了勝算不得已那就動手,切莫讓他人得了好處去,憑白丟了她的臉。”
后半句復蘇確實是重復了師父的原話,就連那刁鉆的語氣也學的很像。
看著復蘇想要炸毛的樣子,男子也不打算再逗她下去。
“呵呵,這話說的倒像是她的作風,怎么被帶的越來越像她了,可不能隨了她去,阿毛!”
阿毛!這四海八荒內喚她阿毛的只有一人,看著男子笑容淺淺的樣子復蘇越發的想罵人。把灑的不能再灑的茶水放在桌上。
復蘇抬頭看向奉乾,早已換回了平常她熟知的樣子,眉如墨畫,面如桃瓣,嘴唇不點自朱,微微抿起,似笑非笑,風姿卓越。
“上仙!你也來凡間玩啊!小仙眼拙沒認出你,所以方才話語之間多有得罪,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啊。”
復蘇瞥了一眼外面的結界,把剛從說書先生那學來的官宦公爵之間搪塞之話拿出來抬手作了一個揖,心想他奉乾可真是小氣,不就是在她巨債累累的賬上又加了個琉璃燈嘛,至于追到凡間來嗎。
“得罪……”奉乾細細品味這兩個字,她若知道得罪,他瓊宇山現在怎么也得是萬物生長吧,也不至于凋零成現在這幅模樣,估計不生山現在都比他瓊宇山風光。
“阿毛,前幾日我去了不生山,那被你從瓊宇山移去的桃樹沒了你的照料萎靡了不少呢,還有你師父也掛念你得很,讓我帶話給你說她這幾日很忙,沒空理會你,你我之間的事讓我們自己看著慢慢解決,完事你再回去也不遲。”
說完放下茶盅,像是有意讓復蘇看見似的抬手晃了晃手里的東西。
“上仙您心胸寬廣能容常人所不容,我們之間能有什么問題呢,哈。”
復蘇諂媚的推了一盤點心到奉乾的面前,等看清他手里把玩的東西后才認命的收回前傾的身子。
奉乾挑了挑眉,確實是容別人所不容,就她的所作所為要擱旁人早把她扔到天牢里了,要不是看著和不生上神的交情,怎容她如此變本加厲的賴皮。
想到今天來的目的奉乾幽幽開口道:“當初瓊宇山上那片桃林……”
那片桃林結出的桃子雖比不上那九重天上的蟠桃,那也是他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當時她只說要移幾棵去不生山上,誰知她把整個桃林都挖去了,只給他留了一個個的大坑,他一氣之下告到不生上神那去,哪有師傅不向著自家徒弟的,一句“她還小,你不要與她計較。”就把他打發了。
“不生山上的桃子我每年都撿最大最甜的給您送去,您每天都那么繁忙,就當我替您照料它們了。”
復蘇一聽他說完就趕忙應了他,面上恭恭敬敬的心里卻十分鄙夷。當時都答應了,現在來秋后算賬了,就是看不慣他那一副云淡風輕一口一個阿毛的樣子,就算師傅給的名字隨便了點,也不能讓他用阿毛兩字侮辱了去啊,不就幾棵桃樹嗎。
奉乾知道她只是說說罷了也沒和她計較,繼續給她挖坑。
“瓊宇殿累年來裝修補瓦……”
想她每次騰云到瓊宇殿定是故意落在房頂,好給他砸個窟窿出來。
“行,我賠。”
復蘇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東西狠狠的點了一下頭。
奉乾見時機成熟了便說出了目的:“那座百花琉璃盞……”
觀個賞也能把東西給瓷了,她是營養不良肩不能提嗎?她可沒少帶著休南去太上老君那偷仙丹吃啊。
就知道奉乾是為了琉璃盞來的,復蘇又瞥了眼他手里的東西。
“舜華上仙喊我一聲師妹,我向他把他那一盞求來應該不是問題。”誰讓他突然出現嚇她一跳,不然怎么也掉不到地上啊。
“那……”
“行行行,無論你說什么要求我都答應,求求你把玉墜還給我好嗎?”
復蘇不耐煩的打斷奉乾的話,雙手合十面作虔誠狀,賠錢就賠錢吧,那也得把小命保住不是。
奉乾見目的達成狡黠一笑:“好吧,見你如此真誠我就考慮考慮,明天到瓊宇山,到時再給你答復。”
說完也不等復蘇反應徑直起身離開了。
奉乾一走結界就散了,說書先生還在滔滔不絕的講不知從哪里聽來的不靠譜的野史,復蘇怕打擾了大伙興致也不好破口大罵,只低咒了一句不是人后也起身離開了。
復蘇那會剛學會騰云就飛去找大鳥玩,奉乾站在瓊宇殿前看著眼前的蘿卜頭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萬物復蘇?原來你的名字還有這層意思啊,以我對不生上神的了解,怎么也得取個信手拈來的名字啊,為了你她也費了一番頭腦罷。”
“上仙,什么是信手拈來的名字啊?”
復蘇剛化成人形還沒多久,師父跟她說見著奉乾上仙不要與他起什么口角,爭不得什么好處去,復蘇對師父的話一直都深信不疑,所以那時對奉乾的態度也算得上是恭恭敬敬。
“不毛,不毛之地,阿毛,這名字才對嘛!”
奉乾說出的語氣盡顯得意之色,蹲下身揉了揉復蘇額前的碎發,猜她也是來瓊宇殿找休南那小子的,遂站起來拍了拍袍子。
“阿毛找休南去玩吧。”
奉乾特意加強了阿毛兩字的語氣。
復蘇聞言朝殿內跑去,跑了幾步停下來。
扭頭瞪著奉乾哼了一聲。
“上仙,我名為復蘇,復蘇不喜歡阿毛這個名字。”
喊完沖著奉乾又哼了口氣,然后嘴里喊著大鳥跑開了。
獨留奉乾一人在風中零立,大鳥,雖已習慣她對休南的稱呼,也不免替休南不平,想他休南堂堂青鸞族的少主,怎被她喊的如此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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