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黑色的巨大的鳥如一支鋒銳的利箭呼嘯撲來,藏在黑暗中的女子感覺到動靜拖著司玉急忙旋身閃避,卻沒想到會是一只兇猛的夜梟,背部放空,尖利的爪牙唰的撕下她背上的一塊衣料,轉瞬又疾飛而去。
“姑娘要找我何不直接大大方方的命門童通報,無端為難一個小丫頭做什么?”
不遠處走廊的一端,懸在廊檐隨風飄搖的宮燈下,一身苗人服飾的老人靜靜而立,像是突然從地底生出的鬼魅般,悄無聲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出現在那里。
雄壯的夜梟爪子上還抓著半塊衣料,在夜色中身姿輕盈,穩穩停在了老人的左肩。
“哼,為難?”
眼神清冷的女子微微揚眉,冷哼一聲,反問道:“如果不是我命大,可能早就死在你的手里,你竟然也好意思跟我說為難?”
對方顯然愣了下,黑暗里一陣沉默,夏九九冷眼看著這個一身怪異白袍的老人,警惕的將身體往后藏了藏。
她并沒有放開司玉,而是抓著她緩緩站起身來。為了行動方便,今晚她特意換上了一身窄袖緊身的夜行衣,單薄嬌小的身材被裹得玲瓏有致,隱約透著一股凌厲之氣。
“聽姑娘的語氣,似乎有什么誤會?”
老人緩緩的沉思著,半響才說道。
“誤會?”夏九九語調森冷,沉聲說道:“我也希望是誤會,不過按目前的事實來看,似乎并不是。”
她頓了頓,看著對面老人肩上的夜梟,那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和盯著一個到手的獵物沒什么區別,讓人心中忍不住微微發涼。
夏九九語氣忽然一轉,嘴角勾過冷笑,道:“老頭子,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故要來害我?不如現在就將解藥交出來,說不定我們還能罷手言和,以后見面還是朋友,怎么樣?”
老人的歲數已經很大,身材干瘦如柴,背部微微佝僂,若是只看背影,定然會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可憐的老人,可是只要一對上那雙深陷進眼眶里的眼睛,才知道這是一只隱匿在黑暗中的野狼。
他緩緩笑了笑,臉色溫和的看著夏九九,說道:“姑娘這話就更讓老夫糊涂了,不過我是不能和姑娘做朋友的,因為我是世子的奴才,姑娘卻是世子的心上人,我怎么敢和姑娘做朋友呢?”
夏九九皺了皺眉,警惕的打量著這個一臉溫和的老頭,對方如此放下身段的話倒讓她一時有些驚訝,但這種驚訝只持續了不到一秒的時間,便再次恢復了冷靜,寒聲說道:“少廢話!你不要裝傻,我既然能明目張膽的來找你討解藥,自然是有把握的,你不要逼我,小心最后大家魚死網破,誰也吃不了兜著走!”
老人不以為意,只是伸手將站在肩膀上發出不安的聲音的大鳥輕輕安撫了一下,隨后說道:“姑娘的身手如何?老夫的身手如何?姑娘覺得我有必要和你裝傻嗎?”
這句話說得很不客氣,但夏九九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依自己現在的身手,十招之內,這個老頭子絕對有將自己拿下的實力。
這一點光憑他能悄無聲息出現而自己竟然全沒發覺就足以知道,他若是早存殺心,恐怕剛才出手的就不是那只鳥,而是他那雙枯瘦如材的手掌了。
“哼!我承認,我的身手是不如你。”
夏九九也不扭捏作態,坦白的承認了這一點,但是下一秒,卻話鋒一轉,冷笑道:“不過我已經在整個鴻臚寺外圍都埋下了火引子,如果你不肯將解藥交出來,我就通知人點火燒寺,我倒要看看,到時候這么大個爛攤子你要怎樣在你主子面前掩過去!”
老人微微皺眉,似乎有些厭煩了面前這個女子的胡攪蠻纏,目光掃過司玉已經痛到泛白的臉,心中一動,腳步忽然向前。
不過一瞬,他便移至夏九九身前。
速度已經無法用閃電之快來形容,幾乎就在眨眼間,眼前驀然放大的兩只黑洞洞的眼睛讓夏九九大吃一驚,身體疾速就要往后退,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的反應并不慢,就在意識到手腕被人抓住的同一時間,匕首就已經毫不留情唰的揮下,但饒是如此之快,卻也仍然落了個空。反應過來時,司玉已經被老人拉至一邊,而一身白袍的老人也退在了三步之外。
“你被人下了蠱?”
老人驚訝的說道。
夏九九此時已經無法用驚駭來形容,暗暗自悔自己仍然是小看了這個老頭子了,剛才的速度別說她,恐怕就是前世那些短跑沖刺冠軍都不能比擬。
這樣高的身手,如何能拿到解藥?
她冷眼盯著老人,冷哼一聲:“少裝蒜,千機引的蠱只有你烏圖部的人才有,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十年前的確如此,不過如今…。”
老人的神色間閃過一抹失落,沉聲說道:“如今我們部落并沒有人還有這個東西,姑娘是從何處聽說是我給你下的蠱?”
夏九九懵了一下,難道景安沒有和他提過此事?
卻見老人忽然又擺了擺手,輕嘆一聲:“罷了,你既然中了千機引,又得知我是烏圖部的人,從而猜測是我害的你倒也合情合理。我不知道是誰還在用這種惡毒的東西,不過就算它再惡毒,也并非不能解,看在世子的份上,我可以幫你解開它。”
夏九九又是一愣,看到老人的目光再添一份疑惑。
然而,老人并未理她,只是自顧自的說道:“不過若是想完全清除它恐怕你還需要去取一件東西才行,這件東西并不好取,你可有膽去試一試?”
話說到這個份上,夏九九若是還沒有看出事情有蹊蹺就真的是太糊涂了,心中雖然有千般驚訝萬般疑問,但是面上卻仍舊不動聲色,只是沉聲問道:“什么東西?”
“麒麟胎。”
老人沉吟著,似乎有些猶疑,片刻后,方說道:“按理說這件事情我須得先告訴世子,再由他來和姑娘說,只是看樣子今晚姑娘若是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是不會甘心罷手離開的,也好,索性我就一次性和你說個明白。”
他頓了頓,蒼老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沙啞,聽上去卻不會讓人覺得難受,溫和的說道:“千機引以血為引,中者會隨著時間的推進而讓血液發生變化,如果想要解開這個蠱毒,需得找一件極具靈氣的東西作為姑娘的替身,用換血之法將蠱毒渡到替身上。渡完之后再以我的獨門秘方修養七七四十九天就沒什么大礙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麒麟胎就是這個替身?”
老人微微一笑,說道:“是的。麒麟胎乃上古神物,傳聞是神獸麒麟的胚胎,天生自帶靈氣,姑娘身上的蠱若是有這樣東西作引,要解開就不是難事。”
夏九九從未聽過這個東西,乍然聽到自然是一籌莫展,不由皺了皺眉,問道:“只有這一個辦法嗎?”
老人挑了挑眉,目光里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找一個和姑娘血型相融的活人,將蠱毒過渡到他的身上,姑娘自然安然無事。”
夏九九一驚,抬頭看向老人,卻見他在說完這句話以后就已經轉身翩然遠去了。夜色中,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道鬼魅般的光影般倏忽閃過,傾刻便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風起,宮燈搖曳,夏九九站在原地愣了半響,許久,方才像是下了個什么決心似的,咬咬牙,低聲說道:“好,我就相信你這回!”
說罷,身體如矯健的山中貍貓,在夜色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