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雪尚在昏迷,可是噩耗已經傳到了北安候府。
“大伯,爹,不好了!”天剛蒙蒙亮,在禁衛軍任統領的顏立之就回了北安候府,進門就直奔正室大堂,此時,顏頌和顏碩正在屋里急切地等待著消息。
“太子自知罪孽深重,命自己的屬下帶著鴆酒進了天牢,然后……”
顏立之適當留白,故作驚慌地看著顏頌,而顏頌,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震,差點就站不穩,多虧顏碩扶住了他,“大哥,你沒事吧?這個時候,你可不能有事啊,不然,咱們北安候府可怎么辦?”
顏頌對著顏碩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后端起桌上放了一宿的冷茶,一張口就喝了下去,冰冷的茶水進入了溫熱的身體,也在瞬間理清了顏頌的思路。他的眸色轉換,臉上的不可置信和難過悲痛迅速消失,轉而是如同往常的慈祥口吻。
“二弟,立之,趁天還沒大亮,你們先回去休息下吧,一會兒就該去上早朝了。年紀大了,身子就不好了,我也回去睡會兒。”
“大哥,這事兒?”顏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顏頌昨晚半夜就把他們爺倆叫醒,還讓立之利用職務之利立馬進宮打探消息,可這會兒,剛知道消息,還是對他們北安候府如此不利的消息,他怎么還能這么淡然悠閑?
顏頌沒有再說話,只是擺了擺手,就朝著許婉的院子翰墨軒走去。
顏碩無奈,只能回頭對著顏立之交代了幾句,就轉身回自己院子去了。倒是顏立之,看著這左右兩個方向的不同背影,頓時就覺得老天不公,同一個爹同一個娘生出來的兄弟倆,差異怎么就這么大,看顏頌那個老狐貍,沛王故意要他把凌城鈺自殺的消息帶回來,可那老家伙竟然就慌了那么一小會兒,一杯茶的工夫就恢復了原來那個道貌岸然的樣子,真是個老狐貍!而他的老爹呢,那熊樣兒,還好他沒長殘,要是他也像他爹一樣長那副腦子,這北安候之位可就永遠到不了他手里了!
這邊翰墨軒里,許婉早就已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了,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兒,再擔憂著可憐女兒的以后,雖然她是個勇敢堅毅的女子,此刻也已經流下了淚珠。
“這邊不能留了,得馬上讓阿雪離開!”顏頌一進屋,也不顧上解釋什么,就吩咐許婉收拾東西。
“到底怎么了,老爺,宮里消息出來了嗎?太子那邊——”
“快別說了!”許婉話還沒說完就被顏頌打斷了,顏頌小心的看了看尚在昏迷的女兒,才放下心來,唯恐讓女兒知道太子的噩耗——現在的阿雪可受不了這個刺激!
許婉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幾十年的夫妻了,顏頌從來沒有對她這么無禮過,看來,這次太子,恐怕是真的失勢了,那他們女兒要怎么辦?他們本就夫妻情深,而她現在還懷著身孕!思及此,許婉不由再次垂淚,“老爺!”
顏頌將自己的妻子攬入懷中,心里也是千種哀思萬種愁緒,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安慰妻子,只聽得傾雪虛弱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爹?娘?”女子扶著額頭緩慢地坐起身來,“我怎么回家了?”
顏頌和許婉直接愣在了當下,兩人對視一眼,緩緩轉身,看著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兒,一時面面相覷。
傾雪看著自己父母臉上的異色,剛剛醒來腦海中的朦朧逝去,昨夜的事涌上了腦海,一個不敢相信的不敢面對的設想浮上了心頭,“城鈺,城鈺他是不是,出事了?”
顏頌本意是想瞞著傾雪的,可是此刻面對女兒質問的目光,他實在是不知道要怎么開口,而許婉則是直接嚶嗚的哭了起來。
傾雪只覺得天地色變,一顆心瞬間墜入了萬丈深淵,整個世界都砰然倒塌,一口鮮血涌了上來,染紅了她的衣襟……
許婉急忙快步走到她的跟前,擔憂的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只手撫摸著她的肚子,生害怕她一時接受不住,傷了自己也傷了孩子。早些時候就動過一次抬氣了,要是此刻再有個好歹,這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顏頌看著自己的女兒,那雙啼血的眸子灼燒著他的心,可是縱使心里再不忍,他還是強迫自己狠下心來,阿雪此刻在府里這消息他并沒有宣揚,此刻,除了他們大房的人并沒有人知曉。他可以在二房人面前鎮定自若,可是他知道那不過是掩飾,是他拿捏住二房人的手段,不然,若是被他們知曉此時阿雪就在府中,難保他們不會出賣阿雪求取榮華富貴——太子都死了,這太子妃也就只剩下這一點作用了!能夠從阿雪這里得到什么對太子不利的消息對于沛王來說可是求之不得!再者,沛王絕對不會容下阿雪,哪怕只是為了阿雪肚子里的孩子!雖然這北安候府看似是他們大房為尊,自己的弟弟也是個庸才心里沒那么多的歪歪腸子,可是那個顏立之,心機之深,思量之遠,不得不防啊!
“阿雪,別傷心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思及此,他快步走到女兒旁邊,安撫的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宮里對太子的事情十分禁忌,不管太子究竟犯了什么錯,就算皇上不會怎么著,只怕沛王也一定會斬草除根啊!”
本來沉浸在喪夫之痛中的傾雪聽到父親的話卻是瞬間抬起了,她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鮮血,然后帶血的手撫上了肚子,壓抑住心中的難過和悲慟,眸眼中轉而浮現一抹痛恨和兇殘:“我的孩子,誰也不能動,我要生下他來,然后帶著他一起,去給城鈺報仇!”
“好!我顏頌的女兒就是要有這種魄力和擔當!”顏頌就怕女兒會一蹶不振,如今見女兒沒生出輕生的想法,心里挺欣慰的,不過當前形勢嚴峻,必須當機立斷,容不得一絲猶豫!“阿雪你放心,爹爹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一定會護你周全,不過現在,咱們必須先離開這里,這府里人多口雜的,咱們必須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來安置你,保證孩子穩穩妥妥的出生!”
“好,我都聽父親的。”
這個時候的傾雪,早已經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必須要把腹中孩兒安安全全的生下來,這個孩子,現在就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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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都打探清楚了!七小姐昨個夜里果然是被大老爺給帶回來了,現在應該就在翰墨軒呢!”
岳華院中,顏立之聽著小廝的匯報,眼中頓時陰光閃過,“可確實了?沒有差錯?”
“奴才專門去像門房打聽過,昨日大夫人回府的時候馬車可是直接駛進了翰墨軒,說是夫人累了,直接在馬車里睡了過去,可是馬車里究竟有誰,可是根本沒人看到,而且,昨夜翰墨軒可是亮了一夜的燈呢!”這個小廝是新近才來侍奉顏立之的,并不知曉他的脾氣,此刻用著略帶歡脫的語氣說著,分明是想要邀功。可是顏立之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說了這么多,其實也就是你猜的,你根本就沒看到顏傾雪本人,嗯?”他本就是個十分謹慎的人,雖然確實能從這些小事中猜測出顏傾雪的蹤跡,可是,他要的從來就不是猜測,哪怕不是板上釘釘的的事實,也是要有一定的證據才行!
“不是的少爺,奴才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可是奴才有證據,有證據!”見顏立之動了怒,小廝連忙正了正形色,謹慎的開口,“少爺,大夫人回來不久,她的貼身婢女易梅就去找了柳大夫,抓了一副藥回來的,而且易梅還是親自煎熬的。小的從柳大夫的女兒那里打探過了,是保胎藥!”
“保胎藥?是送去了翰墨軒?”
“是,確實是送去了翰墨軒!”
顏立之皺著的眉頭終于松了下來,嘴角一絲嘲笑,“你做的很好,明天去大管家那領賞吧,以后跟著爺,好好給爺作事,什么好都少不了你!”說完就他擺擺手讓那小廝下去了。
保胎藥?不是顏旭之和李氏的翰儒院,反而是只住著許婉這個半老徐娘的翰墨軒,呵呵,如此,便能確認了!柳大夫是他們北安候府的家養大夫,一定是不敢亂開藥的!顏傾雪,你可一定要保住你那嬌貴的肚子啊,不然,我該怎么利用你扳倒大房,獨霸北安候府呢?
“來人!”顏立之開口,叫來了一直追隨著他的侍衛,也是他在御林軍內部培養的幫手,畢竟,在北安候府內,他之前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培養自己的勢力。
“統領,你有什么吩咐?”
“馬上去給沛王送信,告訴他,他要的鳥兒,在籠子里呢!”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顏立之推開窗,迎風而立。
“還有,派人密切注意翰墨軒的動靜,顏頌那老狐貍防我防的緊,以他的謹慎程度,肯定不會讓顏傾雪再待在府里的。安排人手下去,一定要搞清楚顏傾雪的去處,明白嗎?”